祖父让我画一幅钟馗神像,越大越好,最好跟真人一般的比例。这可难办了,宿舍地方本来就不大,如果画在纸上也没地方挂呀。
丁总一挑眉毛,指着宿舍门:“这还用说,画门上啊。”
我一看,觉得门上倒是挺合适,不过:“学校能允许吗?不会把咱们当成破坏公物的捣蛋鬼吧?”
鸡蛋慢悠悠地说:“谁不服,谁来住。”
栋哥说:“那怕是没人敢来,咱这都成了鬼魂的过道了,谁来谁倒霉。”
总以为事情会很快过去,可我错了。
就在女孩自杀的头七那天,丁总突然对栋哥说道:“栋哥,今天可是人家姑娘的头七,我估计她得回来瞅瞅。人家可不认识我和鸡蛋,也就是你和老冯跟她熟络些,今晚要是回来,指定找你俩。不过看老冯那一副杀猪卖肉的模样,应该不是人家的菜,你这白白嫩嫩的,是吧?你懂的哦!”
鸡蛋一如既往悠然的口气补充道:“正解。”
上了大学以后,可能是受祖父的影响,我也蓄起了胡子,由于遗传的原因,还是连鬓胡,倒是和钟馗的样子有几分相似。看起来确实像古典小说里杀猪卖肉屠夫的形象,所以丁总才这么说。我知道他们是在逗栋哥,所以没有参与。
不过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等晚上我们回来的时候,宿舍里摆满了好酒好菜。见我们进来,栋哥手里的毛巾往肩上一甩,尖着嗓子喊道:“几位爷,您请上座。”那声音尖得能划破玻璃。
丁总问道:“这几个意思啊?”
栋哥腆着脸说:“少啰嗦,你们都说了今天是头七,我他妈能睡得着?今晚谁都别想睡,陪我喝酒。兄弟我也是个讲究人,怎么样,这好酒好菜可没少破费。
一看这阵势,王栋确实是上心了。其实那件事之后,大家的感情逐渐深厚了,也知道栋哥心里有阴影,借着这个机会正好帮他解解心结。
我率先坐下,抓起个鸡腿就往嘴里塞,吃得满嘴流油:“难得栋哥破费,这个面子必须给。”
丁总也不客气,大大咧咧地坐好,对着栋哥喊道:“没点眼力见儿,你这小二怎么当的,倒酒啊。”
“得嘞。”
鸡蛋最为可爱,假装一本正经地说了一句:“你成功地收买了我。”
大家吃吃喝喝,一直到深夜。最先喝倒的是栋哥,他躺在地上,那姿势就像一只翻了壳的乌龟。也是,醉了就能忘了害怕。丁总和鸡蛋也都喝得有些高了,爬上床去睡了,那呼噜声打得,跟打雷似的。不大的宿舍被弄得乌烟瘴气,看大家都睡了。我打开阳台的门想出去透透气。当我刚把头伸出阳台,一道冷峻的目光冲着脸就射了过来。
吓我一个激灵,差点从阳台上掉下去。半夜将近十二点的校园空空荡荡,只有一个人,就站在楼下昏暗的路灯里,挺直了身子,仰着头,直勾勾地盯着我们宿舍的阳台,那眼神就像要把阳台看穿似的。
看清那个人的样子,我怒火中烧,也没躲避他的目光,瞪着用眼神怼了上去。那个人不是外人,正是白衣学姐的男友,因为和栋哥跟踪过,所以有印象。长这么大,最看不惯不负责任的男人,更别说我和栋哥本来就对他有成见,更别说因为他,一个年轻女子的生命香消玉殒。
那个人被我蛮横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把头扭开,那动作僵硬得像个机器人。转而看着我们楼上那个黑乎乎的宿舍,脸上竟然露出了微笑,那种笑容就像是看见了旧人一样。
那个人嘴里说着什么,不过没有发出声音,我也听不到。说了半天,又朝着我深深地鞠了一躬,转身走了。留下一脸茫然的我一个人傻站着,我那表情,就像看到了外星人在跳广场舞。
我是真的懵了,头七的晚上,跑来一个与死者死因有直接关系的人。冲着那个黑乎乎的阳台一个劲儿地傻笑,还自言自语,而那个阳台在七天前的晚上,曾经绑着一条用床单拼接成的绳子,这条绳子让一个美丽的女孩香消玉殒。这怎么看都透着诡异。临了还鞠一躬,咋地,这是想吓死我,算是提前给我坟前施礼了?妈蛋,真是小瞧我了。
讲道理自己确实有点心里发毛,感觉头发都竖起来了,能直接当扫帚用。但从小祖父就教导我,如果你对一件事开始感到害怕,那一定不能逃避,否则害怕这个东西会膨胀成恐惧,会变成心魔。最好的办法就是直面它,看清它,才能战胜它。所以我决定用自己独特的方式,去解决自己心里的害怕。气愤地回到宿舍,故意没有拉上窗帘,爬上床,背靠在枕头上,脑袋正对着阳台。关掉宿舍的灯后,阳台上的月光和路灯的光线反而明亮起来。就这样看着那里。
可我并不知道,在白衣学姐男朋友眼里,他看到的并不是黑洞洞空荡荡的宿舍,而是……
就这样看了很久,不知不觉酒劲上来,也困了,就闭上眼睛睡着了。但是奇怪的是,我脑袋里清楚地知道我因为困意闭上了眼睛。是不是没看懂我的意思?那我问你,如果你都困得睡着了,你还能清楚地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吗?可是我清楚地看到自己睡着了,那绝对不是梦。那个时候,宿舍很亮,可那光不是灯光,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看着另一个自己和舍友睡得很香,那一种感觉真的无法形容,就像灵魂出窍飘在空中看着自己睡觉一样。
突然感觉还有一双眼睛看着我,我抬头看去。心顿时就凉了半截。此时阳台很暗,紧贴着阳台的玻璃是一张煞白煞白的脸,一双没有瞳仁纯白的眼睛正在窗外死死盯着我。那一肩长发,那一袭长裙,分明就是死去的学姐。
宿舍的光照得很奇怪,没有透出玻璃一丝,均匀柔软地铺满整个屋子。而白衣学姐似乎很惧怕这光线,不敢靠近分毫,就像老鼠见了猫似的。
一人一鬼就这样对望了很久,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我一咬牙,下了床,慢慢走到窗前,定了定心神让自己先冷静下来,说:“姑娘,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不是人了。人鬼殊途,你这样阴魂不散是不是不太好,再说我们和你无冤无仇,你吓唬我们是不是不太合适。”
女孩一听我的话,肩膀微微颤抖,两行血泪从眼眶流下,在煞白的脸上格外刺眼,那血泪就像两条红色的蚯蚓。嘤嘤的哭泣声,从外面传来。
女孩不由分说哭起来了,虽然她是个鬼,但毕竟还是个女生的样子。这倒是让我有点不知所措,什么情况,明明我是弱势群体,你倒哭上了,好像我欺负鬼一样。
我赶紧说:“你别哭啊,有话你就说啊。你这让别的鬼看见,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女孩的声音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