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判官稳稳端坐,对着龙书案上的钟馗说道:“圣君,要不您先移步?您这般,让兄台我如何断案?您这是要把我的场子给搅乱呀!”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我便能看出崔判官着实是个高人。只因在地府,四大判官的官职比阴帅要高。但钟馗这阴帅之名与地府其余的十大阴帅不同。钟馗在人间备受尊崇,被尊为天师,名气比崔珏大得多,自古以来被百姓称作“万应之神”,除了关二爷也就只有钟馗能有此殊荣。而且还被唐皇册封赐福镇宅圣君,上达天听,天子之封亦是天庭之封,故而钟馗的神位绝不低于地府十殿阎王。但钟馗本人却不看重名利,在冥府挂职阴帅,只为方便自己捉妖驱鬼。虽说鬼差们都称钟馗为阴帅,然而阎王和判官见了,还是得尊称一声“圣君”。但崔珏与钟馗乃是同一朝代的进士,且崔珏金榜题名的时间更早,论辈分钟馗该尊称崔珏一声老师,而崔珏以兄台自称,一方面是以谦逊的态度表明二人关系亲近,另一方面也是告诫钟馗莫要忘却读书人的礼数。地府向来沿袭古礼,最是尊师重道。
就这简简单单一句话,让钟馗不大情愿地跳下龙书案。但豪杰终归是豪杰,一屁股坐在了书案前,撇着嘴说道:“我不管,反正我这小兄弟是因帮我才落得这般田地。我得把人带回去,天王老子来了也拦不住!”
崔判官笑而不语,轻轻一拍惊堂木:“堂下之人,报上名讳与籍贯。”
我见崔判官威严之态,心中顿生敬畏,跪地叩首,那脑袋磕得跟啄木鸟似的,报上自己的姓名与籍贯。崔判官听完,打开生死簿仔细查看,而后说道:“你的确阳寿未尽,本应让你还阳。”
我一听,赶忙磕头谢恩,就差没把地板磕出个坑来:“谢大人开恩。”
钟馗见我这般卑躬屈膝,当下就来了气,一脚踢过来:“瞅瞅你这没出息的样儿,有本帅在这儿,他们敢不放你?你能不能有点骨气!”
我尴尬地笑笑。崔判官接着道:“你先莫急,我话还未说完。
钟馗像是早已知晓,歪着头,满不在乎地对我说:“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喽!你这小子,就是没脑子!”
崔判官微微一笑,接着说道:“一来你魂魄损伤严重,好在有福神庇佑,这才未魂飞魄散,但还阳入体实非易事。这就好比把摔碎的花瓶重新粘好,难度可不小啊!二来既然你进了鬼门关,又入了这善恶司,就断没有还阳的道理。所以……”
我一听这话语的势头,后面的话不用听也知晓不是啥好结果。合着我跪也跪了,拜也拜了,折腾半天还是没法还阳。得嘞,反正也回不去了,还跪个啥,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像个泄了气的皮球,无奈地望着钟馗。
钟馗见我这副无赖模样,反倒乐了:“对,对,这不要脸的样子才合俺的脾气!你小子就是个活宝!”
钟馗一高兴站起身来,对着崔判官说:“得了,别整你那一套一套的。魂魄受损的事儿不用你操心。至于你说的不能还阳,纯粹瞎扯。你老崔当年不也是白天处理阳间之事,也断阴间冤案吗?你不也在阳间活到寿终正寝吗?你就行行好,放了这小子!”
崔判官淡淡一笑:“圣君所言极是,您说的倒也是个法子。但那必须秉持正直之心,不仅要为阳世伸张正义,还得为冤魂洗雪沉冤。这可不是个轻松的差事,就像背着一座大山走路,累得很呐!
我一听,似乎事情还有转机,也不明白他们所讲的究竟是何意,赶忙满口应承:“好差事,好差事。放心,只要能让我回去,干啥都行!哪怕让我去抓鬼,我也不怕!”
钟馗一挥手:“主家都这么说了,你老崔就应了吧!别磨蹭!
崔判官说道:“这可是要签魂契的,倘若在人间依仗权力徇私舞弊,再拘魂回来,可是要打入极冰地狱的。那地方冷得能把骨头都冻成冰棍!”
“签,签!卖身契我都签!”我跳着跑过去,挽起袖子说道“来,赶紧的,把你那魂契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