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见星无语了,只好道,“下官一介六品官,如何能决定王爷的去留,所以从未做此想过。”
“那你要是能呢,是不是马上就要把我赶出京去了?”
“下官怎可能有这样的本事”
“假定你能这样好了,”朱成钧眯了眼,“你现在就能。你是想我走,还是想我留?你说了就算。”
展见星瞠目:“王爷,这不是件小事,事关王爷将来,王爷自己该好生思索才是”
“好,我知道了。”朱成钧一点头,“秋果,走。还没收拾好的东西不要了。”
他迈步便走,毫无犹疑,展见星未曾料到,她又急,想追上去,又气得定在原地:“王爷,你怎么这样儿戏,我都说了没想你走”
她没说谎,她不想他留,可是,她确实也没想他走。
在她矛盾的内心里,实则是将一切交由时局决定。
“早这样说,”朱成钧停步扭头,勾了嘴角,“不就好了。”
展见星连瞪他的力气也攒不出了,碰上这样的人,她还能怎么办呢?
……
午后时分,她返回了文华殿。
她一路上都在琢磨要如何将宁藩传谣且汪家还涉入的事妥善地说出来,不能暴露出许异许异一直没有露面,宁藩连他生死都不知,不能确定到底是不是他坏的事,造反要紧关头,就不至于马上来查他,他继续神隐,隐到整个宁藩兵败,到时在身世上所能腾挪的余地便大多了。
想了一路,终于想定,但进入殿里后,她就发现不用费这个功夫了。
朱英榕已经知道了。而且还更详尽,连钱妃都被扫了进去,流言传说汪皇后便是将钱妃暗扣在家庵生子,其父不详,后为掩人耳目,将钱妃选入宫中……
到了秋果上街买东西都能听见的程度,官员之中有人耳闻是很正常的事,一时没人敢在朝堂上说起来,但这种消息不可能隐瞒得住,就在她去十王府的这段时间里,内阁来禀报了朱英榕。
阁臣们在此事上意见不一,谁也说服不了谁,所以最终争执到了文华殿。
“无稽之谈,不要理会便是,若去分辩,反落了下乘。”
“若能清者自清,自然是好,但唉!”方学士叹气。
当着朱英榕,方学士不好说得太明白,但意思是露出来了:这事清不了,不能不理会。
“这谣言到底从何处起来的?查出来没有?”另一个阁臣问。
“暂时还没有,已着人去查了,但恐怕”
“依我之见,不如便将真相公开也罢,免得群议滔滔。”
这一声出来的时候,殿里终于静了片刻。
还没有臣子真的将此事当着朱英榕的面说开过,诸人不过心知肚明而已,此前争论,也只是想找出个对策。
“朕,”朱英榕独自坐在高高的御座上,声音干涩地开了口,“想静一静。”
阁臣们暂时离去了。
展见星试探着请求通传她是带了差事出去的,回来了要交差,她以为朱英榕现在未必会有心情见她,但片刻以后,内侍出来传达了朱英榕的允准。
展见星进到里间,说了朱成钧答应留下来的话,朱英榕屈膝坐在炕上,抱着自己的腿,发了一下呆,然后点头:“哦,总算还有件好事。”
“但代王不愿应允与汪家的婚事”
“不愿意就不愿意吧,朕说了不勉强王叔。”
展见星迟疑一下,朱英榕的状态比她想得要好,他有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承受稚嫩肩上的重担。
她便将下文说了出来:“因为据王爷查知,皇上身世的疑团,正是由汪家泄露的”
朱英榕一下直起身子:“什么?”
“是王爷先前安插在宁藩的人返回的消息,应当假不了。”展见星斟酌着话语,“汪家非是故意,但,恐怕是大意了,走漏了消息。”
“怪不得!”朱英榕不需要更多的佐证了,他马上信了,因为他已有了自己的联想,“外祖母想朕牵线替王叔说亲,朕当时就觉得急了些,但是没有多想,朕以为她是真的看中王叔人才,原来,哈。”
他笑了一声,而眼圈同时红了:“外祖母一家都知道朕非母后亲生,即使母后去后,朕心中愧悔,早已回转,外祖母仍怕朕不可靠,要给自家另外找一个靠山。”
这份算计过于冷酷,天子一腔真情换得如此,展见星心中不忍,想要安慰他两句,但朱英榕并不需要。
他眼神亮着,冷冷地道:“外祖母真是虑事周全,大概也是想着,朕是九岁天子,未必斗得过宁藩多年谋算,所以提前替自家寻一条退路吧。”1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