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子夜的彩超结果很快便出来了，杨慧娴将这张报告和三个月前的报告做了仔细的对比。她发现肌瘤和三个月相比，几乎没什么增长。这两次报告都是超声科的牟主任出的，牟主任算是超声领域的专家了，她两次给出的报告都是普通的子宫肌瘤。

不管是妇科还是产科，都和超声科合作的非常密切，因为这两个科室的很多影像诊断都非常依赖超声检查。遇到那些年轻的超声科医生出具的报告，杨慧娴尚会自己审查，可对牟主任这样合作多年的老医生，她几乎从不复核。毕竟对方比她在这个领域更为专业。

杨慧娴告诉田子夜，回家继续观察就好，没有其他问题的话可以正常备孕。

可田子夜说想做手术，把这个肌瘤切掉。她始终不放心，总觉得那个瘤子像她肚子里埋藏的定时炸弹。

杨慧娴耐心地和她解释：“这种不到5cm，而且没有任何临床症状的小肌瘤，是没有手术指征的。而且你还在考虑生二胎的事情。虽然现在剔除肌瘤基本都是在腹腔镜下完成，属于微创手术。而且要剔除这类长在子宫上的肌瘤，就像挖土豆一样，挖了之后地上就会留坑。子宫也一样，剔肌瘤的过程必然会导致子宫受损。虽然剔了肌瘤后，我们会把子宫的伤口处缝合起来，但是肌瘤如果长得很深，有时候剔肌瘤会导致子宫全层贯通，虽然缝合了，但是会长疤痕。正常情况下本来没啥影响，可是怀孕后，特别是孕晚期，胎儿和羊水会把子宫撑的非常大，子宫的疤痕处就可能出现破裂。正常情况下，子宫内膜和子宫肌壁间是由屏障的，胎盘不会扎到肌壁。可是子宫出现了破口，特别是像剖宫产以及剔除肌瘤造成的子宫贯通伤，胎盘就可能扎进子宫的疤痕里，造成凶险性前置胎盘，严重威胁母儿的生命。”

田子夜见杨主任已经耐心地向自己解释了很久，外面还有很多候诊者，便也没有继续坚持，收起报告单便退出了诊室。

下班后，杨慧娴带妮娅吃晚饭。菜刚端上桌时，医院的微信群弹出一条新消息，是一则讣告：我院职工沈芊芊因病去世，遗体告别会定在本周天上午十点。

杨慧娴上一次去看沈芊芊，还是一个多月前的事情了，那时的沈芊芊已经住到了宁养病房。宁养病房是医院里一栋陈旧的小楼改的，专门收治各类疾病终末期患者的，旨在减轻患者的痛苦。那天她已经走到病房门口了，可到底还是没有进去。门没有关，她在门口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沈芊芊。

沈芊芊曾经是中心医院急诊科的女医生，杨慧娴记忆中的她，做事麻利，风风火火，语速也极快。有次她们碰巧在一家游泳馆遇到，更衣的时候，沈芊芊壮硕的身材在她面前暴露的一览无余。当时沈芊芊还和她开玩笑，说急诊科工作强度太大，换个身板瘦弱点的，还真抗不下来。还好她生的虎背熊腰，搬得动患者，熬得住夜班。

那时的沈芊芊是多么鲜活的一个人啊，可是现在的她像一具骷髅一样躺在病床上。她脸上的脂肪基本都消失了，两颊凹陷的可怕，衬的她的眼睛大的诡异，可她的眼里一点光都没有，完全不像活人的眼睛。如果不是她床边的监护仪提示她还有生命体征，杨慧娴会觉得躺在床上的她其实已经死去多时。

杨慧娴站在门口犹豫了很久，到底还是没有勇气进去探望沈芊芊，只是把鲜花和水果留给护士，让她们转交。

沈芊芊变成这副模样虽说是疾病导致，可她们科到底也是难辞其咎的。

三年前，沈芊芊体检发现了子宫肌瘤到她们科住院。沈芊芊快33岁才结的婚。那时她的肌瘤快8cm了，以她的情况，剔除肌瘤后一年再怀孕会更为稳妥。她来手术的时候还在科里说过，术后1年她就34了，自然怀孕估计也够呛了，到时候她直接去做试管婴儿，这样赶在35岁前把孩子生下来。毕竟超过35岁，那就是高龄产妇了，她不想给产科医生添麻烦。

杨慧娴当时还调侃她：这会这么赶了，怀个孕搞得跟爆破倒计时一样。生育这件事，还是宜早不宜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