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门外，正午的阳光普照大地，盘龙柱垂落的巨大影子在烈日下轮廓分明，没有盘桓着的巨兽，没有埋伏在云层间的隐秘危险，一切看起来都是那般安宁、干净，这时，章之晗才敢于露出些八岁孩童该有的懵懂、好奇，他眷恋地抓紧了那个抱着他堂妹的身姿丰盈、高大健壮的蓝发女人，顺从地跟着她走出殿门。

男孩幻想着自己回家时的情形，焦急地问道，“你要骑着龙送我回去吗？”话说出口，他便极快地红了脸，想象中乘坐龙，随风飞翔的壮观场面让他心跳加速。

洛霓君闻言笑着摇头，独属于女人的柔美面庞让男孩感到亲切，在宫殿外的平坦道路上，章之晗与蹲下身来的人对视，在直面着一双漂亮的墨黑瞳孔时，他发自真心地觉得欢愉，那双眼睛里透着怜惜和慈爱，像是他想象中母亲会给予他的目光一样。

“你家的皇帝才刚刚投降，若是看见天上飞过来个奇形怪状的东西，哪怕不是我家的龙，也会被吓得乱作一团吧。”女人说着越发笑得眯了眼，似乎已经想象到了他们骑龙回去，越过楚国上空时，楚国的国君披头散发、衣冠不整地仓皇逃亡，出尽洋相的情形。

男孩年岁还小，对着这样的羞辱也没什么反应。

“哪怕你想乘着龙回家，城中也没有那样强壮的龙了，长庚只愿意载着城主，至于其他的龙嘛……它们就更不会听人差使了。”女人说着仍旧将女婴送还给男孩，她起身后挥了挥手，示意章之晗跟上。两人说着话，朝宫殿更深的道上走去。

“我们去哪里？我今天能回家吗？你是什么人……你有孩子吗，是男孩不是？”章之晗郑重地重新将女婴抱在怀里，他高兴地将襁褓扯开些，正能瞧见撞地上后额头擦出的红印。

几经转手，女婴已不再啼哭，她红着额头闭着双眼，面颊看起来有些苦闷，这一日的遭遇似乎已让她对自己艰苦的人生有了个粗略的体悟，离开了娘胎和羊水，舒适也就无从谈起了。

章之晗愧疚地将她抱紧，快步朝着前面走去，又看见了那蓝发女人梳理整齐的辫子，那油量的头发在脑后固定成了个圆环，最中心处插着一朵粉嫩的海棠花彩簪，漂亮而精致，在那底下长着一条修长的脖颈，朝两边扩展开来，女人的背影十分宽阔，让人觉得她优雅又强大。

男孩的脸更加红了，他跑到洛霓君的身边仰头观察着，眼中似乎有仰慕之情。洛霓君不必低头都能捕捉到那两张有些相似的稚嫩面庞都朝着她，来自南方国度的尊贵家族里最年轻的血脉，此刻脆弱如同蝼蚁一般。

她心情愉悦地想起了章月如，想着城主夫人曾经是如何的尊贵、高傲，她们这些人怎配和那凤凰似的贵人相提并论，而如今呢？那人的两个后代却都在自己手里，她想要如何就如何。

“你不回答我吗？你的头发不太蓝呢，你不是敖姓的族人吧，至少不是龙脉，你不骑龙送我回家是因为你不能骑吗？”章之晗略有些恼怒于对方的忽视，于是他轻声地讥讽出声，在街头巷尾讨生活时灵活、恶毒的嘴在沉寂多年后终于又吐露出刻薄的话语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