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铭对张五也有了些兴趣,二人攀谈了起来,原来他也是东陵郡的人,韩铭本想问问芸曦有没有回去,后来想想还是算了,若是回去,自己没有脸面再见她,若是没有,都是自己的罪过,又何必多问呢。
张五说道:“兄台定是高人,能否指点于我,该去何处啊。”韩铭说道:“你犯了死罪,但情有可原,想必那陈员外定然不会放过你的,东陵郡肯定是不要回去了,你既然思念你的母亲,那就回家乡看看吧,想那么多做什么呢,迟早都会被找到的。”听韩铭这么说,张五脸色煞白,很快又恢复了自然,笑着说道:“确实如此,躲躲藏藏也不是办法,唯一放不下的就是母亲,回去看看,了却了心愿,死又何妨,多谢兄台了。”说完,张五继续架着驴车离开,而韩铭,依旧在河边钓鱼。
或许是一路劳顿,正午时分芸曦才醒过来,身旁的芸晴已经在开心的吃着烤肉,和樊哙也是有说有笑,竟然睡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刘三那边怎么样了,芸曦无奈的摇摇头,心想,可别错过了什么大事啊。
芸晴回头看芸曦已经从屏风后走了出来,笑着说道:“姐姐你醒了,这烤肉刚烤好的,特别香,你也吃些吧。”樊哙笑着递过来几串,芸曦正要吃些,门外的小桃听到芸晴说芸曦已经起身,急忙走了进来,递过一封书信,说道:“小姐,这是昨晚刘三哥留下的书信,他留下书信之后问管家要了些银子和快马已经先去了,他说,如果小姐也去,就请您跟上,他在东郡等您。”东郡,那可是千里之外啊,为什么去那里,芸曦有种不好的预感。
芸曦放下烤肉打开书信,原来一夜过去,自己错过了这么多,张五的家乡就在东郡,自己肯定要去的,毕竟这是救雅沁的唯一机会,只是自己不会骑马,坐马车又太慢,驾车最好的夏侯婴又没回来,不知该如何是好。
小桃看芸曦一直在思考,小声问道:“小姐,东郡您是去不去呢。”芸曦回过神来,说道:“当然要去,你立刻准备马车,只是没有这驾车之人啊。”樊哙立刻起身说道:“姐姐,我就是驾车之人啊,还能保护姐姐。”芸曦摇摇头,说道:“有你保护我自然放心,只是这驾车,这次不同,我需要尽快赶去东郡,我也不识路,你更是个路痴,这是不行的。”芸晴笑了笑,说道:“姐姐没事,我有地图,之前从兄长那里找到的,你看。”芸曦看着地图,点点头说道:“原来出了东门,顺大路一路朝东北方向就好,道路笔直,应该不会迷路,那好吧,樊哙你来驾车,小桃你去帮我收拾些行李,立刻出发。”芸晴听说樊哙也要去,自己也想去,对芸曦撒娇的说道:“姐姐,我也去。”芸曦笑着用手指点了一下芸晴的额头,说道:“你是舍不得姐姐,还是舍不得他呀。”芸晴脸红的说道:“当然是舍不得姐姐了,不过这樊哙挺有意思,烤肉也好吃,比家中的餐食好吃多了,我都和他成了朋友了。”芸曦说道:“我去东郡是为了找下毒的张五,不是去玩的,还很危险,不能带你去的,既然你舍不得樊哙,那就把他给你留下,我找个会驾车的小厮也行。”芸晴着急的说道:“那可不行,既然那么危险,让樊哙保护姐姐我才放心,就算是夏侯婴都不行,普通的小厮怎么能行。”樊哙连忙说道:“多谢芸晴小姐的信任,我一定会保护好姐姐的。”芸曦饶有意味的说道:“芸晴,樊哙都叫你的闺名了呀,看来你们不只是普通的朋友啊,你还小,怎么这么心急。”樊哙立刻给芸曦跪下,说道:“姐姐,都是我错说话了,不怪三小姐,请你责罚。”芸曦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若你日后欺负了芸晴,我定然不会饶你的,去拿些烤肉吧,我路上需要的。”樊哙起身,包起了不少烤肉带上。
这些都是芸曦在天书中领悟的驭人之道,需要恩威并施,赏罚分明,即便是最亲近的人,也需要边界感,若没有这些分别,一定会坏事的。所以芸曦刚才的话都是为了敲打樊哙,这些日子与他太近了,让他以为自己真的如同弟弟一般,还有芸晴,也太过于放纵了,现在虽然年纪还小,日后难免会犯大错的。
小桃很快就收拾好了行李,樊哙扶芸曦上车,自己驾车飞快的离开了吴府,出东门,一路朝东北方向驶去。
夜晚时分,张五到了东郡,路过以前学徒三年的药铺,驻足不愿离开。一个伙计看到他,走了出来,热情的问道:“这位先生,你是哪里不舒服吗?虽然掌柜的不在,我也可以帮您瞧瞧的。”张五上下打量了一遍,这个小伙子比自己当年还要年轻,已经能够帮别人瞧病了,若是自己没有染上赌钱,多半还会留在这个药铺,说不定此时已经是个郎中了,但一切都晚了,回不去了。
张五面带歉意的笑着摇摇头,拉着驴车,转身离开了。那个小伙子有些奇怪的看着他,说道:“这人好奇怪啊,双眼无神,明显身体不怎么好,但步伐又沉稳有力,也不像有病之人,真是很奇怪,看来我还是学艺不精,还需要多家磨炼才行啊。”
张五听到了小伙子的话,心中更加悔恨,为什么自己那么不知足啊,明明有大好的前途,却走上了错路,害了自己也害了母亲,如今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
东郡的街道弯弯绕绕,张五以前的家就在最北的贫民街区,一切都没有改变,变的只有张五自己而已。
找到了家,栅栏已经破损,小院也是破败不堪,茅屋的房门也落满了灰尘,张五鼓足勇气,走进小院,正打算推开木门,院外出现了一个大娘,那人说道:“你是何人,来这里做什么,张老太都让你们逼死了,还来要账,就不怕遭天谴吗?”这话如惊天霹雳一般,原来母亲早就死了,虽然来的时候就有了准备,张五还是一个踉跄,跌坐了在地上。大娘走了进来,拍了一下张五的肩膀,问道:“难道你不是来要账的,那你是何人啊。”张五怕身后的大娘认出自己,低着头说道:“大娘,住此处的张老太是我姨母,母亲病重,与她几十年未见了,让我来请她去见我母亲最后一面,却不想姨母竟先一步走了。”大娘叹了口气说道:“这都怪她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放着药铺的工作不好好干,天天去赌钱,最后欠下一屁股债,他是跑了,留下张老太一人,日日有人逼债,最后活活累死了。”张五忍住眼泪,问道:“大娘,那我姨母是设么时候死的呢。”大娘想了想说道:“什么时候啊,已经有五六年了吧,你看这破败的小院和落满灰尘的茅屋就知道了,这张老太可是出名的勤快爱干净的人,死后家中竟然成了这般模样啊。”大娘正想离去,张五问道:“我还想请问您,我姨母葬在哪里,我想去祭拜她。”大娘叹了口气,说道:“应该就在城西的乱坟岗,你去找找吧。”说完,大娘就离开了。
确实,自己的母亲很爱干净,家中如今成了这般模样,都是因为自己,反正自己离死不远了,也不怕被陈家人发现,就打扫打扫吧,也算是完成母亲的遗愿了。
差不多两个时辰,张五把破败的小院和落满灰尘的茅屋打扫的干干净净,就连木门和栅栏都已经修好,张五不愿再多待,立刻拉着驴车离开了家中,前往城西的乱坟岗。
夜晚的乱坟岗很是阴森可怖,时长有乌鸦名叫,有种夜黑风高杀人夜的感觉,此时的张五觉得,如果死在这里,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但他现在还有一个心愿,那就是让陈家付出代价,虽然下毒的是自己,也不想让陈家逍遥法外,所以这剩下的大半包毒药十分重要,陈家要杀自己,也想抢回毒药,张五来这乱坟岗也不是心血来潮,一是为了祭奠母亲,再是给自己找个好出去,最后就是找个地方藏了毒药。
张五在乱坟岗转了半天,这里到处都是荒坟,立着的木牌也是东倒西歪,或许是苍天怜惜他最后的悔不当初吧,让他在西南角落找到了他母亲的坟堆,半倒的木牌上写着,张门扶氏之墓,因为母亲是是扶风人士,从来不说自己姓名,大家就以扶氏称呼她,在这东郡,只有她一人是这个姓氏,所以绝对不会找错。
张五在他母亲的坟前跪拜了半个时辰,或许是因为自己到来的缘故,木牌竟然倒了下去,张五失笑道:“看来母亲不会原谅我了,也罢,赔罪这事情还是要当面的好。”
张五取下驴车上的一把柴刀,在旁边枯树上砍下了一断粗壮的枝干,做成了如同刚才一样的木牌,上面仍旧刻上了张门扶氏之墓六个字。张五本想用手挖个洞,但转念一想,若是用手挖,指尖必然会沾上泥土,那陈家来的人就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母亲的安宁必然不保。张五就从身旁拾了一根木棍,慢慢的挖了个洞,打算把木牌埋进去,拿起木牌的时候竟然发现这个木牌下方有个洞,张五苦笑着说道:“老天爷真是有意思啊,我做了这么久,现在让我发现有个洞算什么啊。”张五正想扔了这个木牌,重新再做一个,身后竟然传来了声音,还有点点火光,张五心凉了一半,心想,这陈家人来的这么快。
其实张五打扫完屋子没多久,陈家人就到了东郡,爱赌钱的张五,东郡人都知道,很快他们就找到了张五母亲的屋子,领头的人说:“这张五母亲不是死了五六年了吗?怎么屋子还这么干净,而且擦桌子的水渍都没完全干,这张五肯定就在附近,你们快起找找。”正巧告诉张五她母亲事情的大娘路过,领头的人走上去询问,得知就在不到几个时辰前,有人来过这里,还牵着个驴车,现在应该就在乱坟岗,领头的人笑道:“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立刻去乱坟岗。”很快,来的几个人就把乱坟岗围了起来,只是坟堆太多,他们还需要寻找一段时间,但张五如果动了,定然会被发现。
再重新做肯定是不行了,张五看着木牌下的洞,心想,或许这是老天在帮我,张五从身边拿起了剩下的大半包毒粉,正好能塞进去,身旁又有一块大小契合的碎木块,能够塞住洞口,如果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一切做完,张五埋好了木牌,小声说了句:“母亲稍后,不孝子张五很快就去找您当面赔罪。”说完,张五抓着那个倒下的木牌,上了驴车,朝反方向跑去,张五一动,陈家人立刻就发现了他,领头的人骑上马,追了过去。
领头的人箭法不错,追驴车不到二十步的地方射出一箭,正中张五的后心,张五跌下驴车,挣扎了几下就失去了动静,而驴车没了张五的驾驭,也撞翻在了枯树旁。领头的人下马查看,张五已经没了气息,有些奇怪的是,张五脸上并没有惊惧,反而很是平和,或许是他知道自己无路可逃吧,反正也不重要。张五死前手中还是牢牢抓住那个木牌,领头的人鄙视的说道:“还想用这木牌打我?真是可笑至极。”手下人也都赶到了,领头的人让他们找出毒粉,几个人翻遍了张五的尸身和驴车,都没有发现,那人有些奇怪,说道:“刚才在他家也没有发现,这里也没有,难道他早就扔了吗?”有个手下说道:“他会不会藏在哪个坟堆了。”领头的人点点头,说道:“有可能,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手下一个人指了指西南角,说:“应该是那边。”木牌被张五握的很紧,根本取不出来,但能看到上面的字,领头的人摇摇头,说道:“这个张五狡诈,他手中的木牌说不定就是他母亲的,所以这个坟堆多半是在其他地方,他这是声东击西,快去东北方向寻找。”手下人都被他的机智折服,崇拜的说道:“大哥真是机智,张五这小伎俩如何能骗得了您啊。”
给他们指路的大娘回家后越想越不对劲,这张老太,死了这么多年都没有一个人找她,今日这是怎么了,都是找她的,若真有那么多亲戚朋友,为何下葬之时都是大家帮忙的。想到这里,越来越觉得那些都不是好人,立刻去找了周围了邻居,大家一同上了乱坟岗。
其中有个人眼神好,正巧看到了那人射箭,之后就有一个人到底不起,对身旁的人说道:“好像是杀人了,我们在这里看着,你去报官吧。”那人就离开去了郡守府。
领头的人还想查看坟堆,衙役们就已经围了上来,拔出刀,说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在这里杀人。”领头的人一看大事不好,哪里还敢找毒药,立刻上了马,逃出了乱坟岗,手下几人也是心领神会,很快,就失去了几人的踪影。
衙役领头的摇摇头说道:“没想到他们还有快马,那是追不上了,你们把尸体抬回去吧。”
刘三赶了一日一夜的路,正是人困马乏,实在是跑不动了,只能在路过的客栈住下,问了客栈的掌柜,距离东郡还有两百多里,打算明日再赶去东郡,却不知几个时辰后,有几匹快马划破寂静的夜色,从他歇息的客栈前飞驰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