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露清寒,大概是掀去屋顶茅草的缘故,寒霜肆无忌惮的都落进了木屋之中,打湿了雅沁的青丝,侵蚀着白皙的脸颊。阴寒让她原本就虚弱的身体,蜷缩在沾满鲜血衣袍内,期望着微乎其微的温暖。火光摇曳,微弱的光让木屋有了一丝暖意,却难以抵御夜露的侵袭。
木屋外的石阶上有个背影,鲜血浸染了后背的亵衣,好像感觉不到痛楚,时不时的转头,看着木床上蜷缩着的雅沁,心中尽是悲凉。
项云不知道该要如何解释,虽说是为了帮雅沁取暖,但也有趁人之危之嫌。雅沁失去意识的时候,环抱了她一日一夜,醒来后,原以为已经得救,看到的却是男子的臂膀压住了羸弱的身躯,无论原因为何,对雅沁的伤害可想而知。此时的项云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和迷茫,该如何面对木床上受到惊吓的她,或许对于雅沁而言,自己的行为与郡守无异,但是此时离开,雅沁又该怎么办,若是留下,只怕对她的伤害会更深。
一阵寒风吹过,竟带来了片片雪花,晶莹剔透,竟微微带着好似寒梅般的芬芳,只是此刻的二人怕都没有欣赏的心境。
一片雪花好似有意的落在了雅沁的脸颊,原本白皙的肌肤,竟被这些许冰寒引出了点点红晕,所剩无几的血气居然显现了出来。轻轻的皱了皱眉头,雅沁慢慢的苏醒了过来,恍惚间,看着身上盖着的血衣,仿佛又一次置身于绝望的地狱。项云听到了雅沁的惊呼,立即起身,原本打算跑过去查看,只是刚挪动了两步,正巧看到那惊惧的眼神,停住了脚步,开口道:“张姑娘,你不要怕,已经离开了郡守府,你现在安全了。”雅沁全力回想着这几日经历的一切,从被戚婷儿下了迷药,恍惚间上了花轿,到了郡守府,身体完全不听使唤,有个年轻的婢女帮自己梳妆,含住了丁香叶,略微有了些意识,郡守丑恶的嘴脸也出现在眼前,好像是项云救了她,这里是钟离昧的旧屋,最后出现了自己苏醒时的画面,项云从身后紧紧的抱着自己,一切的一切都闪现在眼前,好像恶魔的巨口,随时要吞噬自己。雅沁害怕极了,尽力蜷缩着身体,向墙边后退,若不是有围墙的阻拦,怕是立刻想逃离,双眼惊惧的盯着项云,颤抖的吼道:“你不要过来,你对我做了什么。”项云自然想要解释一切,却不知从何说起。雅沁眼神便的绝望和没落,气若游丝的说道:“罢了,原以为你是守礼之人,感激你从郡守府救下了我,实在没想到是个衣冠禽兽,在我昏迷的时候做了什么我也无法追究了,你快滚吧,不想再见到你。”说完,雅沁垂下头,藏在了蜷缩的两腿之间,眼泪打湿了裙摆,她多想此刻王大姐能在身边,但是不可能了,王大哥断了腿需要照顾,自己又怎能如此自私呢,一直以来都是王大姐照顾自己,无怨无悔,只因当自己是妹妹,她也不愿一直给王大姐添麻烦,让她们夫妻分离,平凡的快乐才是他们所求的,只有自己的离开,才能让一切回归正常。
看着低头哽咽的雅沁,项云心已经破碎,脚步却不受控制后退,他想抱住雅沁,安慰她,把一切都告诉她,但是怕她不会相信。项云已经退到了门边,只要转身,就能永远离开这里,还雅沁最后的安宁,他犹豫了,定住了脚步,就在这时,屋外的乌骓马竟看着月亮嘶鸣了起来,惊醒了犹疑的项云。他还是无法看着雅沁这样,项云并未移动,带着些许无奈的说道:“张姑娘,我知道你不会相信,但是我还是要说,我并未对你做过什么,抱着你也是没有办法,都是我的错,原以为这林间的寒气太重,让你无法苏醒,我便生起了火堆,起初你身体确实平稳了许多,只是未见面上有血色,只剩惨白,我又生了很多火堆,也不知道为何,你变得更加冰冷,连发丝都冻结,实在没有办法,终于等到了日照当空,我便掀了这屋顶,让阳光射入,但这温暖仍不足解你身上散出的阴寒,我就抱着你,打算用自己的真气凝聚热气,后来你确实醒来了,是我亵渎了姑娘,请你不要因为我的过错来惩罚自己,姑娘想怎么惩罚我都好,只求你能爱惜自己。”项云已经说完了,转过身去,低着头,希望雅沁能与自己说,哪怕只有一个字也好。
听了项云的话,雅沁努力回想,却想回到任何片段,若说他趁着自己昏迷,做了些什么,却也不像他的为人,毕竟在桃花源的时候,项云还是十分守礼的,自然和那郡守不同。但经过了戚婷儿的背叛,雅沁已经不再相信任何人了,当然除了芸曦和王大姐,心中的苦涩油然而生,自己已真心对人,换来的仍是背叛,与前世别无二致。
过了许久,雅沁原本的善良打败了怀疑,打算试着相信项云说的话。雅沁轻启贝齿朱唇,无力的说道:“你别回头。”虽然只有短短的四个字,却比让项云大喜过望,原本他以为等来的会是一个滚字。
雅沁轻轻的推开盖在身上的衣袍,偷偷的看了一眼背过身去的项云,见他并未有侧身的动作,稍稍放心的查看自己的衣裙,虽然沾了些许血污,但不算凌乱,她记得当时帮自己换上喜服之时的年轻婢女,她打的结扣与旁人略有不同,雅沁努力回想着,自己比对腰间的束带,确实未有动过,雅沁轻轻的露出了笑容。她仍旧不放心,想到那条抱着自己的臂膀,心中后怕,轻轻的解开了束带,缓缓褪去衣裙,自己的亵衣还是往常的穿法,雅沁微微低着头,也没有不寻常的气味,只有自己身体的幽香,她也长舒一口气,看来这项云并没有说谎,只是为自己取暖。项云并未转身偷看,雅沁也没有太着急,依旧轻盈的整理好衣裙,蜷缩着的双腿已经有些麻木,她伸出手掌,打算按摩舒缓一下,却看到赤红的礼服上竟沾染了些许血污。雅沁有些惊怕,颤抖着翻过手掌,上面还留着仍未完全凝固的血渍。雅沁不敢惊叫,回想着血渍的来源,此时项云背后的亵衣已经被血渍染得通红,雅沁看着自己的手掌,终于想到,这血迹应该是从项云背后沾到的。确认衣裙已经整理妥当,雅沁轻声问道:“项公子,你的伤怎么样了。”雅沁这样问,应该是已经相信了自己,项云生怕这份难得的信任会逃走,依旧背着身,摇头说道:“没事的,小伤而已,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见到项云依旧守礼,雅沁不免心中多了份赞赏,继续说道:“当日项公子在桃花源救我,英布已经十分神勇,却敌不过你三招,东陵郡又有何人能伤你啊,是不是因为我的原因。”项云从言语中听出了歉意,他不想雅沁内心又变得沉重,轻松的说道:“张姑娘不用担心,只是我当时急于离开,胯下乌骓马脚程也快,有些托大了,中了那郡守一箭,与姑娘无关。”雅沁听出这是安慰的话,项云只是怕她把自己当成是拖累罢了,虽然是这样,心中竟生出了一丝好感,她也不知道,二人的距离已经不再那么遥远。
雅沁担心项云的伤长时间不处理会有麻烦,叹了口气说道:“可惜我对医理丝毫不懂,没办法帮你。”项云笑道歉:“姑娘无需担心,我已经找到了办法,既然姑娘已经醒了,我也能放心去治伤了,夜露寒重,屋内的火堆倒还暖和,姑娘好好休息吧,我去治伤了,若是有事,喊一声乌骓马的名字就好,它会找我的。”雅沁惊奇的问道:“它的名字?它叫什么啊,还有它会理我吗?”项云看了一眼屋外盯着他的乌骓马,答道:“它叫踏云,虽然通体漆黑,但踏云渡川是如履平地,还有就是通人性,虽然别人叫它肯定无用,但是姑娘叫它,一定是不同的。”话音刚落,项云朝凌虚潭走去,打算继续用阴寒之气凝结伤口,木床上的雅沁却实脸颊上露出了一丝红晕,微笑着低着头,火堆映照下更显得妩媚动人。
此时的项云,心境早已不同,卸去了挂念与忧愁,变得轻快自然,体内的真气流转也更加顺畅。凌虚潭内生出的白雾尽数被他吸收,凝结的阴寒之气竟将周围的潭水冰冻,自己置身在冰封之中。得了阴寒之气的帮助,背后的伤口早已凝结,再也没有鲜血流出,反而在气血的帮扶下,缓缓的生出了皮肉,尽管不能立刻恢复如初,但体内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只留下皮肤的创口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