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哐当,嘟~~~”
汽笛声拉响,披着绿皮的火车大口喘着气,它认命般的躺在铁轨上,懒得看从它身上离去的一个个游子。
一个个蛇皮口袋,一个个尿素袋子,塞满了将要出站的闸口,高中未毕业的王恺被人流裹挟着,身上背着一个用旧衣服缝制的军绿色背包,就那么突兀的站在了出站口。
头顶站牌上,显示着这里是深圳西。
兜里揣着八十块买的诺基亚已经剩余不足一格的电,接近二十个小时的奔波,王恺在火车上一次次地摆弄着它,此刻,又被重新塞进了里面的衣服兜里。
肚子里已经开始在抗议,近6个小时的未进食,让他的脚步显得有些轻浮,耳边犹如魔音重现那每半个小时列车员就吆喝一遍的台词:
“花生瓜子矿泉水,啤酒饮料八宝粥嘞,同志,脚收一收!”
捏了捏内兜里出门前带的钱,原本的三百还剩282块,火车上的盒饭五块钱一份,王恺吃了两份,还有两块钱,喝了两瓶矿泉水。
“咕噜噜~”
火车站出来就是公交站台,肚子又开始抗拒起来,他从另一侧的兜里掏出来一张从笔记本上扯下来皱皱巴巴的黄格子纸,展开以后,粗狂的线条勾勒出几个地名,这是前一天晚上出发前母亲托邻居找她儿子问到的路线图。
高中没完成最后一年学业的王恺,说起来像是懂事些为了早点挣钱补贴家用的王恺,让母亲在邻居面前卑躬屈膝的问到了她儿子的电话。
电话里面,曾经的大哥于涛,满不在乎的一口承诺来到深圳之后如何如何,让旁边免提听到的母亲勉强心定了下来。
挂断电话以后,母亲付了一毛钱,村里一共近百户人家,邻居家是第一批仅有装了固话的家庭,打的电话人多之后,她家定了规矩:无论接打电话,都要给她们一毛钱,还不能打时间太长。
一共两分钟的电话,里面的邻居涛哥告诉王恺下了火车坐81路公交车到西丽,然后再从西丽坐74路公交车到塘朗,之后,再找他便是。
公交站台里,到处都是公交车。
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它们上面挂着牌子,有售票员站在门口,也不吆喝,只是张罗着进门收钱,王恺松了松背包的带子,里面装的各种衣服,牙刷,袜子,还有一双家里特意给他买的新拖鞋,剩下一半,则是出发前母亲连夜炸制的糖豆,挖的糖心红薯,和炒制的花生。
“恺,去到嘴甜一些,尽量别给你哥添麻烦,这些东西,你要记得第一时间送给你哥,要听你哥的话,发了工资了,记得请你哥吃个饭。”
母亲当时说这些话的时候,邻居也在一边,他记得他一面点头,不经意间就看见邻居婶子嘴角噙着自豪的笑意,脖子也不经意间稍稍抬高了一些。
等邻居走后,母亲这才偷偷塞给了他三百块钱,王恺知道,这又是不知道找谁借来的,可能是知道她儿子马上要去南方打工才肯的吧。
81路公交车姗姗来迟。
车子刚一停稳,上面开始下来另一批大包小包的旅人,簇拥着朝火车站内走去。
十点多差不多十一点的光景,这里的太阳嗮的脸生疼,王恺挤上了81路公交车,一股凉爽扑面而来,识字的他,看见前面窗户上一个牌子写着:
“空调车,票价1.5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