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向玉岗揭穿“通灵”的秘密。一来她和我妈妈相伴多年,如今妈妈去了,“通灵”是她唯一的寄托。
二来,如果真如她所说,只有父亲知道她和妈妈的关系,一定是妈妈在临终前嘱咐父亲找人假借自己的名义安慰玉岗。
什么通灵,什么巫术,大概都是年轻的妈妈在村子里用来维持生计的骗术而已。不过古代人真的好哄,妈妈又尤善此术,时间长了,竟然声名远及俞元城。
离开村子,认识了爸爸,又有了我,成就一段佳话。
一定是这样的。
这样想来,竹鞭恐怕也只是一条里面藏了刀刃的锋利鞭子,冠以‘赐福’和巫术的名义,更能震慑奴隶。封建君主的寻常控制手段而已。
只有一件事情解释不通了,我是如何到古滇来的?
困意陡然袭来,我的脑子乱哄哄的,一会儿马克思唯物主义占了上风,一会儿王远深和湖底的尸体人手一枚三角铁,列着队鸣冤而来。一阵混乱之后,沉重的秘密仿佛都不再重要,一切与我无关。而我只需做好陈府大小姐,享受锦衣玉食便好。
说来奇怪,每次喝完玉岗拿来的补药,就像被做了个精油SPA,浑身都松快了,心情也变得好起来。中医还真是博大精深啊。我百无聊赖,灵光一闪,该出门找点乐子啦。
“小姐,脚尖要绷紧,不能懈怠。”岛罕不知道从哪拿了根小棍,敲敲小腿,戳戳脚背,一副老夫子的样子。
“我说……”我向他勾勾手指,他把头凑近了些,又碍于周围人来人往,目光闪躲。
“哥哥呀,咱们昨晚天快亮才睡,今天意思意思得了,我都快站不住了。”我打了个呵欠,一个经过的侍女投来好奇的目光,见我看到赶紧收回。
“突然停了,别人会怀疑的。”岛罕悄咪咪地说。
我轻蔑一笑,看他因为认真而静止在空气中的睫毛,被风一吹,毛茸茸的。
一时间恍惚,他的侧脸和王远深简直一模一样。
我脚一歪,一声惨叫,整个人顺势跌坐到脚踝上。
“好痛……”我装模作样地揉着脚,肩膀耸动着起不了身。
“小姐怎么了?”几个粗使汉子奔过来,瞬间把我围住。他们脸上的心疼是真是假不得而知,反正一个个语气急切,却不近身。
岛罕也一副无处下手的样子,只能遣侍女赶紧去把玉岗找过来。
我大发脾气,前来帮忙的壮实侍女全部吓的不敢上前。可相比我的身形,玉岗实在太过瘦小。我故意把体重压在她身上,她没走两步便气喘吁吁。
眼看我二人颤巍巍,岛罕只得紧紧跟在后面。众人散去,可怜的玉岗费力地托着我,一步一颤走到房门前。
“行了,玉岗下去吧。岛罕进来,我倒要问问你是怎么教的。”我利落地推开玉岗,言辞毫不客气。
“小姐,你……”玉岗满眼疑惑。目光飘向我的脚,又退缩于我怒气满溢的眼神。
门刚被带上,我便一手勾住岛罕的脖子,一脸坏笑。
岛罕呆呆站着,脸色涨得通红:“小姐,这不合规矩。老爷知道一定会责罚我的……”
我拉了一把椅子,把他按在上面,自己坐在床边,端详他俊朗白净的脸。
正脸和王远深也有五六分相似。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也许是树屋上的微风太香甜,也许是最后那晚的安慰太温柔,也许只是因为我眼睁睁看到他不在了,再也回不来了,王远深变成了一个遥远美好的象征。
他神秘出现在我的生命中,又迷一般随风消逝。他的秘密树屋,就像消失不见的钥匙,变成时常出现在我梦里的一个符号。明明有迹可循,又无影无踪。时间越长,就好像从未发生过一样,只有许绍的沉默能证明他真的存在过。
而岛罕……想听故事是真,喜欢和他在一起也是真。面前的男人只是有着和王远深相似的脸,就让我心生亲近的冲动。
难道我爱上缩哥了?
我心头一痛。倒不如不再去缅怀追不回的伤心往事,多看看这个眼前英姿勃发,会说话会害羞的异族男人。
我伸出脚勾住岛罕的膝盖,嬉笑着说:“怕老爷生气,就不怕我生气吗?现在老爷可不在哦。”
岛罕把脸凑近我的脚:“小姐,您这只脚看起来无碍,受伤的是不是另一只?”
这个呆子。我举腿过头,一下撂在他的肩上,用力勾回。那把打磨精细,质感密实的木椅一点一点向我靠近。
直到只剩寸把距离,我另一条腿轻轻踩在他胸前,感受汉子炽热的胸膛呼吸短促而剧烈,震耳欲聋的心跳快要呼之欲出。
“你现在看看,这只有没有受伤啊。”我的脚轻轻滑下去,明显感觉他腹肌一滞。
“小姐,你莫要……”他话音未落,我的脚又向下移动一厘。
岛罕的喉结上下涌动,我冲他努努嘴,带着气声说:“你拒绝,我就生气。我一生气,就踩不住,又要往下掉啦。”
他不敢再开口,只得僵硬着身子无奈地盯着我。我嬉笑着收回双腿,把玩着手边的铜镜:“这就对了嘛,你是我的人,就算是父上大人在你那里也只能排第二。”
岛罕动了动僵硬的四肢,温热的鼻息喷到我的额头。他低头闷声道:“我都听小姐的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