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这样说人家……”我强忍尴尬,一边佯装委屈,一边四下打量。这宅子打眼一看和陈府一模一样,走进来才能感觉出迥然不同。无比熟悉的环境失却了人气,透着山体的湿润和阴冷,更加令人生怖。
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脑子被一个念头塞爆:此地绝不能久留!而走廊上除了一副挂画,竟没有一处多余的东西。我收敛心神,眼波一动。
啪嗒。画居然被我弄掉了!
“谁?!”士兵冲过去,对着墙上掉落的钉子一阵研究,又打开最近的房门,欠着身子大声诈道:“我看见你了!”
傻鸟。我心中暗骂一声,猛地从背后将他推进房间,迅速关上门。我紧紧拉住,可无奈手上无力,眼看门缝越来越大。
冷静,冷静。我能开锁,是否也能上锁?来不及思索了。
“几绝宇宇,否誓往生!”我用尽最后的力气将门拉紧,压着嗓子吼出来。
随着锁簧清脆的转动,门锁上了!
“放我出去!”士兵大喊道,砸门声也越来越大。
我知道,这点雕虫小技拖不了多少时间。我迅速从独木梯下楼,院子里空空荡荡,管家和另一个侍卫一定在许绍那里。
“什么声音?”男人的声音自前面传过来。我连忙蹲下身,看他疑惑地从花丛穿到前院。脚步声骤停,他回身叫道:“管家,照顾小姐的卫兵好像被关起来了!”
“怎么回事?”管家疾步从头顶走过,幸亏那盆枝繁叶茂的龟背竹将我挡的严严实实。
我瞅准时机,猫着腰直冲向柴房。
感谢爹爹把这里建的和陈府一模一样,感谢关我在府里的那些时日,让我对这间大宅的每一寸都轻车熟路。柴房门上挂着把粗笨的铜锁,管家还真是谨慎啊!可惜你小看了夫人,更小看了本小姐。
我如入无物,瞬间进到柴房内部,和五花大绑的许绍大眼瞪小眼。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许绍嘴里塞着块破布,又踢又打拼命表达着什么。
“都这样了还不客气点,除了我谁能听懂。‘看什么看,快解开我’,是不是?”我嘟嘟囔囔地一把拔出破布。
“不知道怎么就被绑到这里了。愣着干什么,快解绳子啊!”许绍一脸恨铁不成钢,在地上疯狂蠕动。
“这不是正解着吗!茶里下了药,节省点体力行不?”我轻轻踹了他一脚,忽然想起什么:“然后怎么办,怎么下山啊?”
“先出去再说。”许绍狠狠把最后一根绳子掷在地上,一把攥住我的手腕:“快走!”
我默念经文,下一秒就和许绍站在房外了。真神奇,只要拉住我,就可以一起出来!简直太牛了吧!
我洋洋得意看向许绍,小黑脸这会却更黑了。一阵劲风袭面,刚才跑去前厅的汉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折了回来,向我们直冲过来。
“别伤了小姐!”管家在身后叫道。那汉子一愣,被许绍一记背摔扔到地上,爬起来还是摇摇晃晃。趁他不支,许绍拉起我就朝后院小门跑去。
那汉子奋起直追。眼看我已经摸到院门,许绍用力一推,背朝我紧紧顶住门:“你先走!”
“那你怎么办?”我扒着栅栏,眼泪就快掉下来。
“快!走!”许绍大吼一声。几个士兵一起冲上来,汉子抡起一把铁锹,冷不丁挥向许绍。许绍护着门,血从发丝中洇出来,软软地坐到地上。
我含泪看士兵们将他拖走,咬着后槽牙念动经文。
后院门牢牢锁上了。
“统领,这门突然打不开了!”一个小兵用力晃动着,惊慌地看向身后的汉子。我解开拴在院外的马,正是来时载我的那只。
翻身上去,我学着许绍的样子抚摸它油亮的鬃毛,俯身贴耳道:“马儿乖乖的,带我和许绍回家。”
马儿大眼睛一闪,竟如我一般蓄满泪水。
我在马儿的泪眼中看到了惊慌的自己。时空倒转,爱恨瞬间即逝,俞元全城的性命就在我手上。而那边,是几年来唯一一直与我并肩的战友。我盯着许绍,他死死抓住栅栏,眼神快要熄灭,身旁的士兵们正一下一下地用铁斧砍着门锁。
我一声悲鸣,怒吼迸出天灵盖直至云端。我把许绍嵌进眼睛里,电光火石之间,虚弱的汉子居然腾空而起,稳稳坐到我的身后。
“驾!”不待我甩动缰绳,马儿便飞奔出去。
“管家,你看见了吗?这……”身后一阵骚乱,而人声很快消失在呼啸的风中。我扭头看了一眼许绍,把他揽在我腰上的双臂拉得更紧一些。我们的身体随着马儿上下起伏同时波动,像是鱼群中两条不起眼的小鱼,徜徉在热带海洋里,随着波浪和海草,被命运裹挟着向前奔腾。
我们的今天出于自己的选择吗?我们的今天完全由上天做主吗?
我不知道。只是在许绍重新亮起来的眸子中,启明星升起来了。没有工业生产的时代,空气是那样透彻,北斗七星清晰可见,我们向着俞元城的方向一路狂奔。
又到天亮,马儿的速度渐渐慢下来,许绍也好像缓过来了,我们决定找个地方稍作休整。
穿过几条小路,似乎到了一个集市,摊贩们正在摆放货品,新鲜的蔬菜叶上带着露珠。我和许绍把马拴在旁边的草地上,找了个早点摊填饱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