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54章 毒发(2 / 2)莲花楼之红绸快首页

他们有些不敢想。

天下至毒碧茶毒发时,李莲花一个人,用那样长的针,对着自己脸扎进脑子里,是怎样的感受。

何况,他扎了十年。

其实,也就前面七八年,针用得多一点。

多用点针,扬州慢就可以少用一点。

省着留给后面的两三年,尤其是最后一年。

到那时候,碧茶的腐蚀会越来越严重,清醒的时间会越来越少。

他再用针扎的话,容易扎到一半,就昏过去。

这样,不但毒引不出什么,针还可能折肉里面了。

遂后面两三年,通常只用扬州慢压,压不住,就睡着干捱过去。

方多病和笛飞声住莲花楼那段时间,也就没见过,他使针的样子了。

更多的,是昏睡的人。

“跟无了那个老和尚学的?”方多病把药搁桌上,等放凉。

太烫了,还下不了嘴。

李莲花眨了下眼睫,颔首。

当初无了大师将他从东海边,带回普渡寺,给他使过金针刺穴。

毒药的附着性,有强弱之分。

小笛飞声中的弦音断,南宫弦月中的火焰雪,属于弱些的那种。

用内力和药物,足够下压。

碧茶和冰梦潭的附着性,就强。

跟章鱼触须上的小吸盘似的,一旦入脑,会很难排出来。

所以,才想着给李相夷用金针。

告诉那群军医,军医没试过这么狠的方法,不敢下手。

李莲花只好亲自上。

总归,他也是李相夷。

李相夷给李相夷扎,没什么不敢的。

然当真正下手的那一刻,他发现……

自己出乎意料地害怕。

心里头,大概建设了一个世纪那么长,才把第一根针扎下去。

说到李相夷,他瞥见笛飞声遮的被子,严实中透着潦草,潦草中透着严实。

便给人,重新掖了掖。

“你那些针眼,何去了?”笛飞声奇问。

“扬州慢?”方多病猜。

猜完,又觉得不对。

扬州慢不是悲风白杨,没法愈合伤口。

但李莲花说是扬州慢。

他们思索片刻,大致弄通了。

扬州慢会让人变得年轻,某种程度上,是内力在促进皮肤的新陈代谢。

而新陈代谢,会加速伤口的愈合。

针眼那么小的伤口,痊愈起来也容易。

不过,他们又想。

李相夷的扬州慢尚未成形,等醒来见到自己脸上的针眼,不知道会不会伤春悲秋。

话语间,药温了。

李莲花掰开李相夷下颚,往他嘴中置了个瓷质漏斗。

方多病就舀着药,一勺一勺往斗里灌。

这样子,好喂进去,也不会洒出来。

药汤就直接,顺着漏管和李相夷的食管下去了。

刚喂完,右边的床,又哼哼唧唧地叫起来。

“热……热……”

南宫弦月整个人,飞速从鸡蛋白,烧成了火栗子。

火栗子上,是如雨后春笋般疯长的黑色纹路。

他身上,冒出密密麻麻,大颗大颗的汗珠来。

汗珠因太重太大,而向下滚落,形成暴雨天,在窗户上不住蜿蜒下流的水路。

他一下接一下地,蹬着被子。

但被子蒙了三四层,身体也没什么力气。

无论怎么蹬,都蹬不开。

“换炎症发作了。”

李莲花赶紧过去,把被子揭开,堆到床头。

堆完,伸手贴了下南宫弦月额头。

蹙眉道,“烧得比之前更厉害了。”

简直是烫如炭火,湿若梅雨。

笛飞声麻利熟练地,撤走床边的炭盆,端去李相夷那边。

方多病又运起内力,给人压毒。

他压毒的功夫,笛飞声去炉子那边,换了个药罐热。

李莲花去打了盆凉水来,浸了两块帕子。

一块拧干,搭南宫弦月额头上。

一块用来,擦掉他身上的汗。

压得差不多了,笛飞声也倒了药来。

凉上会,像喂李相夷那样,给人喂下去。

喂完,南宫弦月肩头和后背,被长枪和毒箭洞开的伤口,也被换了外敷药。

之后,三个人轮流,用蒲扇给他扇着凉。

扇上段时间,人渐渐安静下去。

安静了,三个人的手也酸了。

不过,消停不了。

最左边的床,“噗”地一声闷响。

小笛飞声胸口一起伏,血气上涌,一口黑血吐出来。

接着,是第二口,第三口……

糊了嘴和下巴,并缘着脖子往下沁。

与此同时,皮肤爆开一个又一个的裂口来。

旧的撑更大,新的在迅猛增多。

每一个裂口,都渗出血来。

淋淋漓漓,把小笛飞声变成了一个红彤彤的血人。

三个人赶忙,去左边的床。

李莲花枕了下脉,忧心忡忡。

“这脉都快把不到了,真气也太乱了些。”

由于毒素腐蚀筋脉的原因,筋脉又是断,又是变干变细的。

是故,会愈来愈难摸到。

如此衰亡的筋脉,蓄不住真气。

真气在体内横冲直撞,不仅造成了内出血。

也胀开了皮肤,造成了外出血。

方多病再度,给伤员渡起内力来。

他的内力,有凝血的功能。

“阿飞,”李莲花看眼笛飞声,“给他擦下血。”

“我去捣止血药来。”

光靠方多病,太耗内力了。

他这一天两晚不到,把内力耗了大半去。

配合止血药用,能减轻些他负担。

而且,这样子,也的确该用些止血药。

说完,李莲花到桌前捣药去了——桌上堆的,全是三个小的,用得到的药。

屋子里,充斥着咚咚咚的声响。

这安静的声响中,笛飞声在水盆里浸了帕子,给小笛飞声擦起血来。

擦了没两下,桌子那边传来道话音。

“老笛,手脚别太重了。”

笛飞声正抓起小笛飞声一条胳膊,闻言偏头,斜他一眼。

“我何时成了不知轻重的人了?”

“那可就多了。”方多病实话实说。

“比如——”

他还没比完,就见着笛飞声,动作轻了许多。

话一转,变成了,“活久见。”

“闭嘴。”笛飞声剜他。

剜到一半,想起方多病是在救自己,又不剜了。

转过身,背对着方多病,继续轻柔地擦血。

血间不停歇地渗,他擦完一轮,又是新的一轮。

直到方多病输完内力,去炉边倒了药来喂。

李莲花又捣好了药,给人敷上。

良久后,血凝住。

再擦一次,便好了。

那时,盆中的水已经换了十七次了。

此外,小笛飞声染了毒血的衣服、被子、床单,也通通不能要了,得重新换。

换完,他躺在床上的样子,才看起来祥和了一点。

李相夷和南宫弦月,也很祥和。

三个大的,则围坐在桌前的椅子上,疲倦非常。

就是休息没多久,李相夷又开始辗转反侧了。

紧跟着,南宫弦月换成寒症发作,喊起冷来。

再往下,小笛飞声又血流如注……

李莲花他们,忙碌着,忙碌着。

一直重复两个字。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