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大浪说:“俺姓金的就是有毛病,也用不着你姓卜的管!你如今算球老几哩?”
卜元说:“检举揭发坏人坏事是每个公民的权利,谁也剥夺不了!你就等着看你们的下场吧!”
金大浪猛地抽出杀猪刀来吼道:“俺今儿个要看看是你的权力厉害,还是俺的刀子厉害!你们敢和俺作对,小心俺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要了你们的狗命!”
卜元轻蔑地说:“来吧,你在俺跟前动刀子不是一回两回了,俺今儿个就试试你这刀子有多锋利!”
金大浪像一头发疯的野兽,抬脚踢翻了卜元面前的茶几,稀里哗啦,杯盘狼藉,碎裂在地,嘭地一声,暖壶爆炸,冒着热气的开水溅了卜元一身。金大浪又打碎了两块窗玻璃,用刀子指着卜元他们喊叫:“有种的过来试试!”
卜元跳起来要和金大浪拼命,被李煌拉住了:“卜元,和这种人拼命不值得啊,走,咱到镇里找田禾去,让他来看看这被砸烂的现场,给咱个说法。有理不在高言,山高遮不住太阳!看看他怎样管教手下的兵将再做定夺吧!”
这时候,一向火爆的傅金成,强压下心头之火,说:“娘的,要以俺的脾气,和这王八蛋早打起来了。罢罢罢,咱先找他的头头去,让他看看他的手下是个什么东西!”
金大浪想为自己找点占理的地方,便握着杀猪刀冲上来,被傅金成一巴掌打得像皮球似的滚出门外,顾不得拾起掉在地上的杀猪刀子,飞快地跑到镇政府抢原告去了。
傅金成弯腰拾起杀猪刀子说:“这家伙真像水浒传里的没毛大虫,要多无赖有多无赖。真是地方上一害哩!”
单说金大浪,那真是软处欺、硬处怕的痞子,他在镇政府门口用自己的拳头打破自己的鼻子,用手一抹,糊了满脸血,大呼小叫着跑进田禾的卧室,装出一副可怜相说:“卜元、李煌、傅金成他们三个人打俺一个,你得给俺做主啊!”
自己的手下被打得满脸是血,田禾真的生气了,他不再温文尔雅,变得粗野起来:“日他娘的!这还了得!反了,反了他们了!”
当卜元他们迈进镇政府大门时,田禾手叉腰挡在那儿,声音比平时高出数倍,训斥起来:“是谁把金村长打成那样的?难道你们还要追到镇政府撒野吗?告诉你们,党不仅爱护群众,也保护党的干部!谁再敢胡闹,俺容你们,国家法律也不容你们!”
性如烈火的傅金成再也压不住火了,他暴跳如雷地向田禾分辩起来:“田书记,向人向不过理儿,金大浪持刀行凶,你不追究,反而说俺们胡闹,这真是官官相护,连你也这么不说理呀!”
田禾说:“事实胜于雄辩,金大浪,你也别躲着了,出来让大伙瞧瞧,究竟谁打了谁?”
金大浪故意装怂,从田禾那屋门探出头来,田禾指着金大浪那血呼啦擦的脸说:“看到吗?你们把他伤成这样,还有何话说?”
傅金成跨前一步说:“是俺给了他一巴掌。谁让他拿刀子伤人来着!活该!”
田禾说:“这不合乎逻辑呀,你说他持刀伤人,怎么刀子在你手里呢?”
傅金成不客气地争辩:“田禾,你的耳朵不聋吧?他行凶,俺一巴掌把他手里的刀子打飞,谁知他那满脸血是怎来的?你怎么这么袒护他呢?一看你就是个是非不分的糊涂官儿!”
李煌说:“田书记,庄户人说话粗鲁,别见怪。金大浪持刀行凶,俺就在现场,不信,你到卜元家看看就知道了。他这是恶人先告状,你也信他的鬼话?”
卜元本不想在田禾面前多说话,一看田禾是木匠的斧子——一面砍,就说:“田书记,难道你不知道金大浪的为人吗?一个地痞流氓无赖,啥事做不出来?他能把刀子捅进自己大腿里,打破自己的鼻子还不容易?嫁祸于人还不容易?你可别上他的当啊!”
由于有亲戚关系,田禾对卜元还算客气,他温和地说:“二哥,你不该管这些事啊!这让俺很为难哩!你的意思是说,金大浪自己打的自己,谁见来?”
傅金成戗道:“他说是俺们打得,谁见来?”
话不投机,僵持在那儿。
这时候镇政府大院聚了很多人,他们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评判着是非曲直。“官说官有理,民说民有理,俺看小腿拗不过大腿去。”、“巧说不如直断,金大浪啥事干不出来?”、“火神爷说得对,这位田书记真的不像个清官哩!”
一直冷眼旁观的辛镇长不得不站出来说话了:“乡亲们,大家回吧!这里不是马路广场,别在这里起哄了!”人们都很尊重辛镇长的为人,纷纷离开这是非之地。
辛镇长伏在田禾耳边说:“有好几个人看见金大浪是自己打破自己鼻子的。你看是不是让他们过来当面对质?”
田禾恼火地说:“那不是更激化矛盾了?那不成了豆渣擦屁股——越擦越多吗?现在只能压住一头,别把事情闹大了为妥。”
辛镇长说:“这个金大浪,尽干些惹起民愤的蠢事儿。真不省心哩!”
镇纪检委栗书记,是金大浪初中时的同学,他十分了解金大浪文革时期那段不光彩的历史,但他在既得利益的天平上,倒向了能够给他提供一切方便的老同学一边。金大浪是当地一霸,不允许任何人触动他的权威,他敢寻衅报复敢挑战他底线的人,当然与能够给予他保护的这位栗书记有关。为了给金大浪一个台阶下,他把金大浪拉进自己房间说:“娘的,你已经是过街老鼠了,还扎腾啥哩?从现在开始,你就乖乖地在这儿躺着,别再惹事了!”他把窗帘子拉严实了,缓步迈出房间,站在台阶上说:“乡亲们都回去吧!别和金大浪一般见识了!不看他喝醉了吗?有啥事儿,等他酒醒了再说吧!”
傅金成质问:“俺不知道你是个啥官儿?这人醉了就可以胡作非为吗?今天真的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伤着俺们,俺们找谁说理去?”
栗书记说:“俺的本意不是袒护谁,请大家不要误会。吕耕田在吗?快把这个醉鬼送回去吧!你们看这儿乱混混的成啥体统了?”
吕耕田答应着从人群中走出来。金大浪呐喊着:“别拉拽俺!俺看他们能把老子怎样?日你娘的,大不了与他们同归于尽了!”
吕耕田狠狠地拧了金大浪一把,呵斥道:“栗书记给你个台阶下,你还不知好歹!看看你现在这副德行,真要惊动了上边,谁也护不了你了!”
金大浪不敢再犟了,装出一副醉醺醺的样子,在吕耕田的搀扶下,东倒西歪地走到田禾面前说:“田书记,他们在背后揭发你盖歌舞厅的事哩,不信,你问问魏有才。”
吕耕田一把捂住金大浪的嘴,骂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别再说醉话了!”
人群中,魏有才像被爆竹炸伤了似的,神色慌乱地溜走了。相比之下,那几位亲见金大浪打破自己的鼻子耍无赖的人,却坦然地说:“啥叫癞皮狗?俺们算领教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