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乃珂忍无可忍,暴怒之下,将媳妇暴打了一顿,骂道:“日你娘的,自从娶过你这丧门星,一天安生日子都没过过,你是个天生的搅灰杆子,那来那去,俺不要你了!娘只有一个,女人多的是!离开你这货,说不定俺能高升旺长哩!”
结果,离了。吴乃珂打了光棍了。起初并不在意,时间一长,就把持不住了。碗大个村子,十几户人家,看见谁家的女人都顺眼。他学过几天木匠,村里人们不嫌他手艺粗糙,修修补补的活儿都请他,管饭没工钱,他也乐得去帮忙。一来二去,就和隔壁大嫂勾搭上了。
那大嫂有个傻弟弟,一次去姐姐家走亲戚,无意间碰上那种苟且之事,回去之后,就和村里人说:“俺姐姐那村不是个好地方,两三户人家,尽干跳墙头的事儿!”人们问他:“是你姐夫跳别人家墙头了?”傻子摇摇头说:“不是。俺姐姐家邻居都是光棍儿!”
好事不出名,赖事传千里。吴乃珂被捉了奸。被人家摁在炕上把头发剪成了花狸狗,在他挣扎时,耳朵被剪开一个豁子。
鹰嘴沟不能待了,就投奔金大浪,搬到昂首村来。甄惠给他登记户口时,错把乃珂看成乃何,开玩笑说:“这名字叫的,‘吴乃何’,真得‘无奈何’啊!”因此,人们都呼他“无奈何”,他也不反对。反而说:“俺就是无奈何才来这儿躲灾避难来的。”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金大浪就待见吴乃珂这样的,人高马大,力大如牛,老实中透着狡猾,忠厚中藏着叛逆,软处欺,硬处怕,见了主人摇尾巴,见了怂人敢打骂,叫他干啥就干啥。这可是用的着的人儿。就委任他看林护院,还拨给他十亩耕地养种。吴乃珂当然感恩戴德,死心塌地为金大浪效力。
吴乃珂公鸡戴嚼子 ,一下子兜起来了。他把鹰嘴沟的老房子拆了,在昂首村西边儿盖起一溜钢筋红砖混凝土大房子。靠经营十亩好地、加上护林下夜工资,加上金大浪在偷偷卖树木中给他的好处费,收入颇丰,生活过得倒也舒心。只是全部心思都放在孝敬金大浪身上,倒忽略了年迈的老娘。
那天他遵照金大浪的指示,为匡敖川书记放树二百棵,并装车护送到指定的某地点,汗流浃背地整整干了一天,至晚方回来向金大浪汇报。金大浪破天荒地说声“辛苦了”,并留他陪着匡书记喝酒。他酒量不大,三杯过后,就醉得不行了。金大浪看看他那样子,皱皱眉,说:“别丢人现眼了,你去歇着吧!”
吴乃珂晕乎乎的出去了,晕乎乎的又迈进了金根儿的房门,晕乎乎的躺在床上睡着了。
在城里玩了一天的米心心,进门闻到一股酒味儿,发现自己床上躺着一个人,尖叫一声,跑出来大喊:“谁喝醉了躺俺床上了?”
睡梦中的吴乃珂惊醒了,想走已经来不及了,翻身滚下床来,急慌慌爬到床底下。
当金大浪闻声过来时,不见屋里有人,便埋怨道:“这孩子,一惊一乍的,总是玩累了,眼花了,快休息吧!”
米心心临睡前好一顿洗漱,方熄灯休息。直到午夜,鼾声均匀,沉沉入睡,吴乃珂才从床下慢慢地爬出来,蹑手蹑脚地拨开门闩出来。当他站在大街上时,鼓胀的肚子得到了解放,嘴里舒了一口长气,屁股里放了一个有生以来最长的大屁。“娘的,差一点把老子憋死!”
吴乃珂推开自家大门,被弟弟好一顿埋怨:“哥,金大浪是你亲爹吗?你在咱娘跟前像对金大浪那样孝敬过吗?噢,伺候的人家都睡下了,才敢回来啊!看看吧,咱娘快不行了!”
老娘确实病的不轻,只有出的气,没有吸得气,眼巴巴地盼着他回来。吴乃珂的眼泪唰地下来了:“娘!您觉得哪儿难受呀?快跟儿子说说!俺立马给您请医生去!”娘只是摇头。
吴乃珂把本地最好的医生请来给娘诊断,医生说:“熟透的瓜了,给老人家吃点好的,喝点好的,多尽尽孝心吧!”
吴乃珂说:“您是说俺娘没救了,判了死刑了?”
医生说:“看你这话说的多难听,生老病死,自然规律,养儿防老,天经地义,好好给老人家准备后事吧!”
吴乃珂说:“看着俺娘活受罪,俺心痛!只要有法子让俺娘好受点儿,俺不怕还钱!”
医生说:“医生治病治不了命,俺给开些缓解的药吧!”
吴乃珂变着法儿买些老娘没尝过的新鲜食品让娘吃,奈何老娘已经病入膏肓,再好的东西也不能下咽,他流着眼泪责怪娘:“苦命的娘啊,您真是猪嘴羊鼻子,顿顿离不开糠皮子的命啊!如今生活好了,您却无福享受了?这么好的东西吃不下,就等着到野地里闻土腥味侧儿、听蚂蚱叫了!”
娘忽然睁开眼说:“儿啊,娘不行了!不能给你们烧火做饭了!娘后悔啊,不该和你媳妇一刀上一刀下的抬杠啊!人家不愁寻个男人,害得俺孩打了光棍儿,娘,娘对不住儿呀!”
吴乃珂攥着娘的手哭了:“娘啊,别说这话啊!俺从来都没怪怨过您呀!俺不再娶女人,是怕您受牵制啊!”
娘说:“说到底是娘把俺孩害了呀!娘死也闭不上眼啊!”
吴乃珂说:“娘啊,您现在可不能闭眼呀,等俺攒足了钱,好好打发您!”
娘说:“傻孩子啊,那能由着你吗?娘死后,立马埋了,别瞎花钱儿!咱不图啥名,省下钱,娶媳妇,别孤孤单单的、灰锅冷灶的,那不像个人家!”
吴乃珂给娘解心宽说:“娘,您好好活着,看俺给您娶个浪破碌碡的唱旦的回来,天天给您扭呀唱呀的多开心!”
娘苦笑着说:“尽胡说!咱这茭秸笼子,怎能圈得住白灵雀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