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你啊,若无良策,还是向陛下禀告吧,推了这差事,免得惹祸上身!”
“呵呵呵,徐令此话,好像言不由衷啊。”
“若此事放在徐令身上,又当作何应对呢?”
徐修仁二人对视了一番,拍了拍他的肩膀。
“郎君忠义,我等自然佩服。”
“可若无良策,陛下降罪是小,那数万百姓身家性命恐难以维济。”
“政务非儿戏,郎君既然执意如此,我和开逸定会倾力相助。”
“不过......主政之人是你,你还要三思啊!”
萧辰低头拱手。
“我正是欣赏开逸兄为政有方,为人忠厚,才选他的。”
“俗话说船到桥头自然直,徐令就放心吧,给我点儿时间。”
“到时候是好是坏,还说不定呢!”
徐修仁点了点头,拱手作罢。
萧辰听了徐修仁的一番话后苦闷不已,这位仁兄说的是那么个理儿,不过已经成了事实了,自己又能怎么样呢!
失落的萧辰独自走了小半天,也不知是因为炎热,还是因为紧张,身上已经被汗水湿透了。
不经意间抬头一看,已到了南苑门口。
来都来了,那就进去洗个脸吧。
于是穿过沁心桥,径直奔到南阁来。
“郎君从何处来啊?”
屠前辈前后打量了一番。
萧辰见状低头拱手。
“额,闲来无事散散步,天还挺热的哈。”
屠前辈盯着萧辰的脸,就像是盯着鬼怪一般。
毕竟都日落了,哪里有那么热。
“屠前辈,有脸盆儿吧,我洗个脸,凉快凉快。”
萧辰尴尬的问了一句,谁知屠前辈仍旧盯着他。
把看得萧辰心里发毛,只得抬起两只手上下蹭着脸颊。
“前辈这是......怎么了。”
“听闻陛下降旨,着你去湘州赈灾?”
“对,今日朝堂里商定的。”
“郎君答应了?”
“是啊,洪水来势汹汹,我不去别人也得去。”
“前辈担心什么我知道,徐令已经帮我分析过了。”
“不过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老百姓流离失所吧!”
听了萧辰的一番话,屠前辈微微摇头。
萧辰心里也泛起了嘀咕,老前辈平日里处处都带着慈祥和善,应该不是那种怕担事儿的人呐,怎么今天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既然命中注定,就要看你造化了。”
屠前辈转身轻语道。
“嗯?前辈这是何意?”
萧辰上前一步问道。
“嗯......”
屠前辈稍作迟疑,而后捋了捋胡须。
“郎君切记,此次西行,诸事务必小心,尤其是临水之时,更要谨慎再三,切莫掉以轻心啊!”
“奥!前辈是说这个啊,没事的,一路都有将士护送,我也会游泳,安全应该不成问题。”
萧辰满脸笑意。
“嗯,你心里有数便好。”
“郎君临行前,还是去见见心中惦念之人吧,此去路途遥远,赈灾亦需时日,何时归来尚不确定,你要有所准备啊。”
屠前辈说着,又咳了几声,转身朝楼上走去。
“那晚辈告辞!前辈多多保重!”
屠前辈头也没回,只摇了摇手。
萧辰草草的洗漱完毕,回想着屠前说的话。
是啊,是应该见见挂念的人了,可是嬛儿又没有电话,中宫又不是说进就能进去的地方,能不能见到全凭运气,难啊!
于是萧辰迈着方步,自行回到了鹿鸣堂休息。
一清早,便听到有人在门外敲门。
萧辰穿好衣服,迷糊着眼过来开门,外边原来是之前永康宫送鹿肉的那个小婢女。
“萧郎君,公主让我过来传话。”
“是你啊,快进来吧。”
“多谢郎君,公主说午间在南阁等候,郎君莫要误了时辰。”
“一定一定。”
萧辰心里乐开了花,急忙拱手致谢。
于是婢女低身行礼后离去。
萧辰回到屋里仔细捯饬了一番,现在的头发都能绑个小辫儿了,多亏有了那顶小冠,不然‘长毛僧’可不是什么好形象。
再说这脸上,平日里没注意,洗完脸后竟然会起皮,萧辰找了一圈,终于在一堆的洗漱用具里找到了一个小盒。盒子里装满了凝固的白油一样的东西,闻起来还有点儿丁香花的味道。
婢女萍儿见状后上前行礼。
“郎君,此物名为凝香膏,可做涂抹之用。”
“奥,好东西!”
“郎君未曾用过,如何知道这是好东西呢?”
“我没用过还不是因为你们没早告诉我。”
“要是崔雷在......”
萧辰脱口而出,转念一想,崔雷已经离开了月余,何时能沉冤得雪还是个未知数。
于是默默的摆弄着手里的盒子,半晌不语。
两个婢女听后也垂手立在一旁。
“这个叫什么了?给我多准备几盒吧。”
“此物名为凝香膏,用牛油和丁香煮制而成。我们这就去给郎君准备。”
翠儿和萍儿擦了擦眼角,低身退去。
萧辰梳洗完毕,又带上一个木盒,起身向南阁赶来。
阳光穿过树叶挥洒在地面上,灰白闪烁。
微风乍起,忽觉得有一丝秋意来袭。
树下的嬛儿身着浅绿色长袍,肩上披着鱼纹云肩,粉红的脸上透着一股焦急的样子。
“让你久等了。”
萧辰微笑着上前。
“你决定要去湘州了吗?”
嬛儿满脸认真的问道。
“对,上意难违,再说能为百姓做点好事,又有什么不能去的呢。”
“你既然决定了,就去吧。”
嬛儿很是不舍,不过相比于家国要务,自己的私心又算得了什么呢!
萧辰看出来嬛儿的心思,于是上前握起了她的手,朝她微笑着。
“放心吧,就算没有圣旨我也会去的,七殿下身上的担子太重了,得有人分担。”
嬛儿低头听着,又从袖子中托出一个符坠儿来。
“这个,是我从庄严寺求得,有佛祖保佑,你定会平安归来。”
“我会平安回来的。”
二人相对良久,萧辰稍稍低了头,嬛儿便把符坠儿套在了他的脖子上,那符坠儿全身墨色,乃是黑玉石,有个好听的名字,叫瑿珀。
萧辰捧着脖子上的符坠儿,又看了看環儿。
“此去又不知道何日才能相见,湘州遭难,衣食定不比宫中,我让人准备了些吃食,明日便送到鹿鸣堂去。”
“还有,我听屠伯伯说长沙郡土地卑湿,水雾甚重,这件斗篷你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萧辰接过斗篷,连连点头。
此时二人已不敢互相对视,生怕泪水禁不住心中情愫的撺掇,奔涌出来。
“我也有礼物要送给你。”
萧辰说着,从腰带间拿出小木盒,里面是一只亮闪闪的玉镯。
“看,漂亮吗?”
萧辰拿起玉镯,递了过去。
谁知嬛儿眼眶红润,噼里啪啦的掉起了眼泪。
萧辰缓缓搂过嬛儿,抚着她秀发安慰着。
“诶呦呦,没事没事,我福大命大,你就放心吧。”
“那你答应我,一定要平安回来,等你回来再送给我。”
“嗯,我答应你,一定平安回来。”
四目交融,乃是万般不舍。
此去是祸是福,全由命运安排。
说不清道不明的就归到命运的头上,谁让它那么难以琢磨呢!
即将离别,萧辰心中已布满万千思绪,而比离别更让人沉重的,是那将要赶赴的旅程......
诗云:
风起钟山水藏云,玉镯凝露慰影身。
折尽千尺怀柔柳,回首一顾是离人。
清秋悲歌独浅唱,挥手长叹且低吟。
莫道前路长漫漫,唯念江左泪纷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