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若我们也在这放个河灯吧！瑶汐姑娘在此等待片刻，我这就去买。”说罢又急匆匆地跑开。

少女望着那来去匆匆的背影，不知怎的婉颜而笑。随后来到河边，望向那同游千灯，晚风拂动杨柳，不时抚摸少女容颜。

她看向皓月，皎皎如玉。

月上柳梢头。

等到李清尘回来，她依然站在那，于是少年便悄咪咪地来到少女旁边。

他望向她，亦如她望着明月。

瑶汐姑娘的眼睛真好看，里面装满了火焰般的炽热。

“什么时候回来的啊？”少女歪着头看向李清尘问道。

“刚回来，看你看的出神便没有打扰。”少年挠头，然后便将手中河灯交于少女，“点燃灯芯，然后将它放入忆川之中，对了记得在心里许个愿哦，没准就实现了呢。”

不待李清尘将火燫给出，只见少女打了个响指，河灯便燃了起来，少年只得含笑。

两只河灯同时放入水中，李清尘没有许愿，看着瑶汐两手相抱，抵在下巴上，不知许下了什么愿望。

河灯与其他的“同袍们”汇聚在一起，顺着流水往下流动，水面如镜，倒映着河灯的光辉，也倒映着岸上的两人。

“如今是亥时，不若我们到处逛逛，等到将近子时，便去锦楼，看烟花。”

“那就听小道士的。”于是乎李清尘从李道长变成了小道士。

在这片刻，两人似乎都忘记了身份，如寻常少年少女一般穿街走巷，猜灯谜，逛花市，看铁树银花，听闹市喧嚣。

“听说这上元会有四大景色，其中有一‘音’说的是那天女琴音，可惜已经这个时辰了，不然真想去见识一番，听听这琴音到底配不配得上天女之称。”瑶汐右手扇动着李清尘的那把写有“红尘”“逍遥”四字的折扇，左手提着一盏莲花灯。

“天女琴音想来这个时辰是听不到了，不过这道长琴音倒是可以有，不知姑娘愿不愿意听我这‘李道长’弹奏一曲？”

少女也是愣了一下，旋即大喜，眼光中投来藏不住的炽热，“小道士，露一手。”

于是两人又穿过闹市，找到了一处相对僻静的亭子。

李清尘拿出一个小小的卦象罗盘，将其按照一定规律转动，一张瑶琴便凭空出现。

“这个是乾坤八卦盘的仿品，名为小乾坤八卦盘，也是师尊给炼制的。”

“你师尊对你可真好啊，不过没想到九霄天尊不仅修为了得，还是个炼器宗师呢。”

“那可就不止了，师尊可谓是样样精通，反正在我看来那是海纳百川的。”少年得意状，嘴角翘得都快和鼻子持平。

李清尘将瑶琴摆正，又端正坐姿，开始调音，片刻后抚平琴音缓缓道：“曲名《幽兰》”

此曲之音，孤高岑寂，如清泉白石，皓月疏风，不杂丝竹，使听者游思缥缈，摒弃娱乐之心，独留清风于淡。

凡琴者，讲究三和，即弦与指和，指与音和，音与意和。

善技者只究其二，只知弦和指及指和音，而忘忽意。

而修性者以心寻音，以意表音，三和皆明，才是为琴之道。

这就是“以琴为技”和“以琴为道”之区别。

少女端坐亭内，待琴音尽去，双手捧着脸颊，缓缓道：“真美啊，从琴音中便可感受到幽兰那种清幽高洁，像那遗仙隐世，不似人间之属，弹得不错，有一手啊。”

“瑶汐姑娘谬赞了，与那天女之音相比还算是有些差距的。先前我在现场观她弹奏失传琴曲《天地引》，阐释天地万物，已经颇有境界。”

“妄自菲薄，别以为我不懂音律，在你这个年纪，大抵是没有人比你弹得更好了。”

李清尘差点就忘了，云梦以音律入道者极多，而那南圣更是此道集大成者，瑶汐想来身份极高，在音律上想来也是颇有造诣的。

“话说回来，我一直很好奇，你别见怪啊，我没别的意思，就是，你的修为好像……不是很高？”

“确实不高，只有脱胎境聚灵的修为，这没什么不好说，因为一些原因，我的潜龙被封，导致修行缓慢，不过却也有诸多好处，比如我可以将底子打的特别深厚。”

“我还以为你是使了什么障眼法呢，原来是真的啊，不过这也没什么，修行一事，不在于快，对了你多大啊。”

“十五。”

“小道士，我好像比你大那么一些，你要不要叫我一声姐姐。”少女眉眼微弯，含笑着打趣少年。

“咳咳，那个，我再弹一曲，我刚刚在雅会听别人弹奏了《藏道》一曲，我所弹奏的这一曲，是一首道门琴曲，曲名《道引》。”

片刻后，少女闭上双眼，以琴音为引，进入了一种玄之又玄的状态。而那弹琴少年则不时地打量着身边的姑娘。

他又想起了少女的眼神，那如火焰般的的炽热，似乎已经蔓延到他的身上，让他平静的心境泛起波澜。

与此同时，就在这小亭子旁的一座私人别院小楼之上，多名女子正凭栏赏月。

“诗音姐，你瞧，那有人在弹琴呢。”绿衣少女头带银钗，芊芊玉手向楼外一指。

众女随着手指的方向望去，见那亭内有一对男女，男子在弹琴，女子则倚柱倾听。

“是他。”那如芙蓉般秀美的女子惊叹道，而此人正是那素有“天女”之称的诗音仙子。

“诗音姐之前见过他？”

“先前在天音楼，正是此人率先从《天地引》中醒过来，然后便离开了，我当时只觉得此人非同寻常。”女子从回忆中回神，细听那传来的琴音，缓缓道：“听他弹奏这《幽兰》一曲，他在琴之一道已经算是颇有造诣，是真的走上了琴道之人而绝非止于琴技。”

众人顿时来了兴趣。

有姑娘问道：“能让诗音姐如此评价的，全锦城也找不出几个啊，那少年如此年轻，也不只是哪家弟子。”

“我倒是想现在就去与那位公子相会，奈何人家有佳人相伴，你们瞧那姑娘，哪怕带着云纱，也能看出其倾城之姿，我又如何做得那不解风情之事呢？”女子闭上双眼，伸出玉指，伴着琴音临空下指，仿佛在弹奏瑶琴一般。

直到此曲余音散去，才睁开那柔情如水的双眼，露出些许遗憾。

“天音楼那边一结束就过来陪你们赏月，身子有些乏了，我先回去休息了，今儿也着实辛苦诸位姐妹了，你们也早些休息吧。”这位一样身着红衣的倾城女子，缓步下楼而去。

待到她离开小楼，琴音徐徐再起。

“此曲阐释天道，与《天地引》有异曲同工之妙，比之《藏道》更具道韵，莫不是那道门琴曲《道引》？”红衣女子眼神顿时有了光，《道引》乃是数万年前青城山前辈所创琴曲，具体是何人却没有记载，或者说未曾流传世间。

“那少年是青城山弟子。”

终是明了，女子豁然开朗，再无半步停留，离开小院消失在巷子尽头。

人生何处不相逢，自有相逢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