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边拢翠院中间屋子里,浆洗衣服洗得十指红肿的绿翠跪在夏诗旋面前。
“我给你的药,你替郡主抹了?”
绿翠满脸愤怒委屈未消。
她今天刚去后院的浆洗处,那环境就别说了,跟她之前住的何止差一星半点。
以前作为郡主身边的一等大丫鬟,有一间完整的侧房,里面一应的红木家具,比寻常小官家的嫡女的还好。
再有身上的衣物,不算富丽堂皇的绫罗绸缎,但也是有纱有丝的,光洁靓丽。
头面首饰,也有许多,戴出去也漂亮体面。
可那后院,她要同十多个粗使婆子、粗壮丫鬟住一起,夏天里那味儿就别提了。
郡主未曾收走她的衣裳,可那些衣裳她穿着,就和那里格格不入,被人瞅着嫉妒,找麻烦扯破了好几件。
再有那些首饰,郡主大方地给了她,可她刚洗了一轮衣服回去,那些首饰全部不见了!
她生气地质问,没一个承认,反倒收获了一些讥言笑语。
她当即就同讥笑她的婆子打起来。
她在郡主身边时,不像紫鹃那般八面玲珑为人沉稳,反倒是很看不起这些下等婆子丫鬟,得罪不少人。
这会子失势,谁还惯着她,一哄而上地扯头发的扯头发,抠脸皮的抠脸皮,还有几个阴狠的,专照着私处踹。
现在头发散乱的跪在地上,肚子一阵阵疼。
“抹了……我亲自给郡主抹了……”
想起郡主绝情,绿翠心中有恨。
她从小就被买来当郡主的贴身侍女,与郡主情同姐妹,可郡主竟然为她得罪了一个外人就打她,责罚她,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你抹了?”
夏诗旋并不相信。
若真抹了,郡主脸上怎会光洁如玉?
现在应该溃烂流脓才对!
又怎会出现在赏雨宴上抢了她的风头?
她勾起绿翠的下巴,没有错过她眼中的恨,轻轻一笑,
“绿翠,你看那药是不是如我所说是灵药,郡主被石头砸伤,今日却未见丝毫伤痕。”
“这件事,你有功。”
绿翠咬牙切齿。
“四小姐,奴婢不明白,奴婢究竟是哪里做错了,为何郡主要如此待我?”
夏诗旋不紧不慢地道:
“你是奴,郡主是主,主人要罚你,还需甚么理由。”
“把那日千秋别院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跟我说明白,郡主究竟是怎样看中的郡马?”
绿翠略感为难,那时她正同陆公子的侍女彩絮聊着陆公子,
回来时就听说有这么一个乞丐住在郡主隔壁,她哪还能忍得,立刻就去驱赶,
结果却被那乞丐倒打一耙,郡主就不问青红皂白地责罚了她。
在此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并不知晓。
看看着夏诗旋那锐利而又阴冷的目光,她打了个寒颤,急忙说:
“那名乞丐……就是郡马,他被人追打受不了落入院中,郡主……郡主见他好看,就把他留下了!”
“郡主会因他好看,就许他婚约?”
夏诗旋不信。
郡主什么样的人才没见过,便是那位陆公子,论相貌人品,也是王城一等一!
“他……他是真的非常好看,非常好看!”
绿翠恨那个乞丐,但依旧承认,他是真的好看!
“比陆公子如何?”
绿翠情急之下说道:
“他岂能和陆公子相比!”
但在夏诗旋严厉的目光下,她只能选择说实话:
“在相貌方面……他,他比陆公子长得好。”
那张脸,简直……
人怎么可以长成那样!
夏诗旋松开了绿翠。
郡主能追着陆离川跑,那许一个长得好看的乞丐婚约,似乎也能说得通。
但总是哪里不对劲。
是了!
以前这位郡主妹妹,眼神没有那么稳,做事没有那么狠。
以前哪怕被她冒犯,她都似无察觉,更别说拿出什么举措。
可今日却轻易抓住她话中漏洞,把她狠狠打了一顿。
这还不是让她发毛的。
责打她时,郡主妹妹的眼神根本就没有丝毫波动。
仿佛打她,也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这让她如何能忍受?!
但一想到郡主之尊,竟然荒唐到许一布衣白身郡马之位,她又忍不住高兴起来。
“让你狂,让你癫,堂堂郡主之尊,却甘愿下贱堕落至此。”
“想必不用三两日,你这‘光辉事迹’就要传遍夏国各处。”
“母亲昏聩,不分青红皂白地庇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