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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有才,听说这人倒是读过几年书,不过,今年正月初三跟你花叔喝酒,忘了什么话头还聊起过此人,你花叔拿眼角都不带扫他的,说他只会瞎显摆,不过是个白字先生罢了,为此还闹出过不少笑话呢,拉几把倒吧”

“爷爷,什么是白字先生?”

“就是那种识字不多,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遇上稍微难点的字,就只会读半边,信口胡诌那种,你说,这样的人怎么能教书,不是误人子弟嘛。”

自古,庸医劣师最误人。

“哦,不是说咱这城里有能人嘛,原来净是吹牛比呢。”

典刑有些郁闷,端起老夏头的酒碗一饮而尽。

“你别急嘛,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不是,要说咱这城里,大多是些只会舞刀弄枪的守捉郎,打打杀杀的他们在行,一抓一大把,但要说起舞文弄墨来,就像让使锄头的去捏绣花针,一时半会还真不好踅摸,你不得容爷爷一个一个,慢慢掂量他们有几斤几两嘛。”

典刑一想这话对,于是,极为伶俐地给爷爷倒上一碗酒。

老夏头嘬着牙花,搓着一双大手陷入沉思。

等老夏头把一双满是伤疤老茧的大手,搓得白净温润时,扬眉抬头,猛地一掌拍在饭桌上,只听咔嚓、咕咚一声,桌腿折了,炕洞塌了。

而他却毫不在意,笑道。

“孙子,你这回算是捞着啦,爷爷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咱这城里还真有位饱学之士,好像叫什么龟,他那名字没几个认识的,不过这都不打紧,反正大伙一般也不喊他名字,而是叫他十三。”

十三?

典刑眨巴着小眼,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好像在哪里听人叫起过,可一时又想不起来。

老夏头继续道。

“俺听说十三这人曾中过进士,据传考得不错,被大德帝所赏识,让他进翰林院任翰林修撰,要知道,翰林修撰可是个从六品的京官,又是皇帝老儿身边的贴身近侍,只要他别太在意读书人的那张脸,多学点阿谀奉承,溜须拍马的本事,再走走关系门路,可以说是前途无量啊。”

他不无惋惜道。

“可惜呀,狗肉终究是上不了大席。”

“听说这人什么都是一顶一的牛,可话又说回来了,这世上哪有一个完人呐,至于那些说这个圣人,那个神人的,都是他娘的瞎扯淡,十三这人也有个毛病,他率性好酒,酒后又好发牢骚,议论朝堂上的弊病祸患,满肚子的不合时宜。”

“你想啊,他这样还能有个好?”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

为官者在世人眼中,自会觉得贵不可言,但其中的凶险,外人却难以体会一二,这险中求来的富贵,稍有不慎,轻则丢了乌纱官袍,重则满门抄斩,万劫不复。

要想长久保住这泼天富贵,不能不深谙为官之道。

自古至今数千载,昏君贪官污吏为会何会如野草般泛滥成灾,死而复生,层出不穷,可满打满算,又有几人青史留名?

况且,史书所写、世人所见的黑白,难道真的是黑白吗?

少年听得入神,老夏头却有些唏嘘。

“咱老百姓都明白隔墙有耳的道理,尤其是关于朝廷的某些话,宁可烂到肚子里,打死也不能说,有些事说得做不得,有些事做得说不得,可他倒好,被书上那些狗屁忠君爱国的话给误啦,偏偏就直言进谏,结果,逆了大德帝的龙鳞,你说,他这不是嫌自己活得太痛快,给自己找不自在么。”

“这十三呐,简直是个无可救药的书呆子。”

世人都知道良药苦口,忠言逆耳这句话,可是,其中的道理,又有几人能真的悟透、做到呢?

当今大德帝自登基以来,便以“德”治国,可治来治去,老百姓的日子却是越过越苦,越来越难,大辰境内更是民不聊生,朝廷养了无数的贪官污吏,无耻小人,民风更是败坏到了极点。

老夏头虽然在嘴上数落着十三不会为官,是个书呆子,但他在心里却觉得,朝廷正是没了像十三这种正人铮臣的容身之地,所以,大辰朝才会糜烂至此。

他长叹口气,同情道。

“寒窗苦读,好不容易熬上个别人眼红却不得不干瞪眼的差事,因为自己的一时性情,白白断送了大好前程,后来,他一怒之下,投笔从戎,来到了咱们狼皋守捉城,要是让这人来教你,你觉得怎么样?”

“十三,十三,十三……”

典刑像和尚念经似的,嘴里不停叨念着十三这个名字。

“行啦,快别念秧了。”

老夏头打断了孙子的唠叨,说道。

“收拾桌子,铺被睡觉,有什么事等明天再说,俺还就不信这个邪啦,就狼皋城这么几个人,还能飞了他不成,孙子你安心睡觉,哪怕是挖,赶明儿爷爷也让人把他给挖出来。”

典刑一听这话,立马开始收拾东西。

他知道,爷爷在这狼皋城,不敢说一言九鼎,但最起码还是有些人脉的,他既然这么说了,自己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迄今为止,爷爷还从没骗过自己,向来是说到哪,办到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