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离没有回答泽煌,垂眸看着桑桑,无声的静默中,突然一把将垂头丧气的小娃娃捞了起来,提着她的领子,道:“桑桑,我之前是怎么教你的,坐要坐好,背要挺直,胸要抬起,这样一副受气小媳妇模样,以后只有被人欺负的份。”
泽煌宽下心,嘴角弯了弯,后退了两步。
桑桑懵懵懂懂的抬眸,大眼睛迅速眨了眨,对上桑离略带薄怒的眸子,两只小短腿晃了半天,哆嗦着嘴唇唤了声:“姨姨……”
桑离半蹲下去,在她小脑袋瓜子上轻轻弹了一下,清脆的声音响起,桑桑还来不及呼痛,桑离抬高她的脑袋,一眨不眨的盯着她,褐色的眸子划过一丝无奈。
“桑桑……”桑离将桑桑搂在怀里,手有些僵硬的抬起,落在桑桑背上,轻轻拍了拍,最后无比自然,轻声说了句:“我是你阿娘。”
被抱在怀里的桑桑起初一僵,待桑离的手落在她背上时,哭声陡然响起,小女娃哭得歇斯底里,两只小手使劲抱着桑离,大有大水淹了人间之势。
“阿娘……阿娘……”
哭声惊天动地,片刻后,变成抽抽噎噎止不住的局面,桑离听得酸涩,紧了紧怀里的孩子,眼里俱是自责。
初见桑桑时,她小小的身子蹲在地上,在昆仑墟挖着土壤,想要种那些永远都不会开花的种子,小心翼翼靠近她,唤她姨姨……
她的恐惧和不安,还有几分小小的期待……她应该早就能觉察到才是竟然还会愚蠢的以为她和夜离时不同的两个人。
分明……她是夜离,夜离就是她。
这是她期盼了千年的桑桑,是她在九幽山林中唯一的慰藉,她怎么忍心看着她一个人,没爹没娘。
夜离,你当真是糊涂透顶啊,就算牧尘再如何混账绝情,再如何对不住你,桑桑终究是无辜的啊。
回忆起无妄海上那一身大红喜袍,那人冰冷的眉眼,桑离唇角就划过一抹自嘲,垂下眸子……桑离,那又何曾不是你的选择?
夜离是你,你是夜离,借口再多。都无法改变从始至终你们都是一个人而已。
可终究,就如觉醒了的牧尘不再是单纯的暮天一般,她……也只能忘记夜离,再也回不到从前。
夜离可以自由散漫,桑离不能。
夜离可以随性而行,桑离不行。
夜离可以为了一人负尽苍生,桑离不行。
虽然失望愤怒,到她甚至都不用去问泽煌瞒下她的原因。
她和暮天纠葛千年,在九幽抱着那样的信念过了千年,甚至在他大婚之日都不曾放弃。
可是,她的执着害了澹墨受了重创,桑来尸骨无存?
她云端最错的事不是对暮天动了情,而是太过固执,到头来,终是害人害己。
桑离长叹一口气,敛下心神,将缩在怀里的桑桑揪了出来,捏了捏她的小脸,温声道:“桑桑,是阿娘的错,阿娘保证,以后无论发生了何事,阿娘都不会外抛下你。”
这是和她有着血脉相连的孩子,理应是她最亲近,最在乎之人。
桑桑抿着嘴,用力点了点头眼睛肿的如同核桃一般大小,但里面的神采飞扬,仿佛天上星辰一般。
桑离将她眼角擦干,慢慢道:“桑桑,以后,你名唤桑落。”
世上最为尊贵的小神君,落于何地,何地便平安顺遂。
她的孩子,理应拥有世间最美好一切,也是她唯一的祝愿。
一旁的泽煌愣了愣,朝桑桑看去,见到那张和牧尘以及夜离如此相似的脸,突然有些苦涩。桑离最重视亲人。
如今,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泽煌,是你封印了桑桑的上神之力?”桑离神力聚拢,自是能看出桑桑身上那层被笼罩的混沌之力和自然之力。
泽煌回过神来,点头,道:“桑桑的灵力太过超前,尤其她的身份太过惊人,所以我才封印了她的灵力。”
混沌之力和自然之力虽然凌驾于天地,但说来……也是最为沉重无奈的枷锁。
一旦这世间出现了一些灭世劫难,也唯有这两股灵力才能化解。
是以,如果可以,他倒只是希望她单纯的继承了牧尘的灵力而已。
桑离眉头微皱,讲桑桑交到他手里,沉声道:“泽煌,你送桑桑回昆仑墟,我在晨曦殿等你。”
泽煌接过仍有些念念不舍的小女娃,见桑离抬头就走,突然道:“桑离!”
桑离转身,静静地看着他。
“你……不怪我?”
“怪?如何不怪?”桑离垂眸,神色有片刻的怔忪,声音莫名沉重:“可九幽千年陪伴,照顾桑桑之情,当初在无妄海为我觉醒之义,泽煌,这些我都记得,却还不起。”
最重要的是,你和九冥,无论发生何事,对我而言,都是这世上最重要之人。
“不是。”泽煌跑过来,站在桑离面前,定声道:“我说的不是这件事,桑离,当年……”他顿了顿,眼底陡然升起些许希冀来:“你为何会选择殉道?”
是不是……真如牧尘所说……
“不知道,我想应该是不喜那所谓的天道吧。”
桑离的声音沉静冷淡,泽煌似是失去了力气,垂着眸子。
桑离瞧了他半晌,突然道:“泽煌,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泽煌瞳孔微缩,转过眼:“你说什么?”
“我虽有夜离的记忆,但是殉道之前那些事,我记得并不太清楚,是以,你是不是还有事瞒着我?”
泽煌眸子微睁,失声道:“桑离,你说什么?那些年的记忆,你还是没有恢复?难怪不曾怪他引下灭世之劫……”
只是这怎么可能?除了碧月弓的混沌之力能封印桑离的记忆,世间还有谁能做到,除非天道……可是它又如何会影响这些?
桑离见泽煌诧异的模样,也不再提及此事,道:“将桑桑带回昆仑墟,我在晨曦殿等你,若是你想告诉我当年到底发生了何事,那时再说也不迟。”
桑离转身,朝无妄海而去。
泽煌顿了顿,朝怀里可怜兮兮的桑桑看了看,苦笑道:“”小丫头,我又被你阿娘丢下了。”
桑桑抓了抓泽煌的手,小声道:“浪荡子叔叔,你还有桑桑。他顺着在泽煌怀里蹭了蹭,和往常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