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展的心猛然一沉。

出不去了……

他懵在原地，浑身发僵。

回不去了，答应蓝昊天那小子一定要回去的。

他勉力维持面上平静，心内却如地震山摇，一股窒息的感觉从四面八方袭来，突然被脑中那小子略带不安的声音冲破。

“季大哥，一定要活着回来！”

他深吸一口气，用高亢雄浑的声音喊道：“立刻上马，必须活着冲出去！”

“季将军！”

士兵们一脸悲壮地看着他，并没有几个人行动。

“听我命令，立刻上马！想死的就留在这里好了！”

季展收起马刀，向藏马地飞速跑去。

人群开始涌动起来，没人愿意死在这暗无天日的鬼地方，想活下去唯有舍命一搏。

“冲啊！”

将士们喊着响亮的口号，回音在峡谷上空久久不散。

**

鱼菲然勉强在床上躺了两日，第三日一大早便爬起来收拾行囊，准备回雍州甘城老宅。

雍州地处信朝西北，冬季漫长又寒冷。北面毗邻大戎国，西面一片大沙漠，东面群山环抱，是妥妥的信朝北大门。

当年明远侯从雍州老家带领起义军奔赴永州前线，跟随太祖皇帝征辟天下。及至建朝之初，才得了个侯爵之位在京安家落户。

现如今明远侯府算是落败了，可雍州祖宅那边还有好些鱼家人生活着。

“也不知小蓝哥哥还记不记得我的模样？”

鱼菲然趴在窗棂边，望着庭院里新开的梅花发呆。

青雪见了她这副呆怔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二姑娘，这还有三个多月呢，怎么就害上相思病了？”

鱼菲然蓦然回首。

尖细的银箸插进描金镂空牡丹纹香炉，青雪轻轻夹出燃尽后泛白的香碳，带出一股淡淡的香气。

看着她如行云流水般细腻流畅的动作，鱼菲然单手托起下巴回笑道：“你说，若我此时坐化此间，会不会变成一尊望夫石？”

“呸呸呸，二姑娘怎说这般不吉利的话？”

青雪赶紧放下银箸，吐着舌头埋怨道：“二姑娘明日就要动身回甘城老家了，出行前最忌讳胡思乱想。快快打住吧！”

“但愿一切顺利……”

鱼菲然看着窗外粉嫩的梅花，在寒风中微微摇曳，心底莫名生起一股悲凉。

翌日，天色放晴，鱼菲然告别母亲和家仆，坐上前往甘城的马车。

车队仅有三辆车，鱼菲然婚前害病一事，夫人刻意低调掩饰，不让外人知晓详情。

简装的马车一辆辆驶过，侯府门前行人寥落。

京城繁华似锦，无数追名逐利之人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将这座位于信朝中部永州的信城，簇拥成一座人流如织的不夜城。

明远侯府的车队很快湮没在浩瀚人流里，与此同时，一辆绣着柏树家徽的靛青色锦布帷幕马车缓缓离开朱雀门。

坐在车上的，正是当朝内阁首辅，柏清玄。

这位刚刚及冠的青年才俊，不久前说服皇帝实行新政，掀起了信朝内部的激流暗涌。

“总感觉会有大事发生……”

他双手垂放在膝头，纤长玉指轻轻摩挲几下，眸底透着温润水色，再往瞳孔深处看去便是无尽幽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