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消息总是最灵通的,诞下子嗣的妃嫔为儿女捏了一把汗,无子的妃嫔此时倒轻松度日。
金碧辉煌的宫殿内,独孤临晟坐在桌案旁,犹豫再三终是决定送儿女为质。人选成了问题,他几番抉择,总归有顾虑埋在心底。
帝王平日对儿女不甚照顾,真到了这种时候,不谈权势纠葛心里到底还是有几分感情。
元公公站在一旁,看见独孤临晟忧心忡忡,他思量片刻道:“陛下不若用抓阄的法子。”
命人呈上来个琉璃玉瓶,里面是十余张张折叠的字条。独孤临晟随意拿出一张纸条展开,黑墨在宣纸上格外醒目。
“独孤静姝”。
这是他最明事理的女儿,端庄有礼,温柔大方。若是将她送往北魏做质子,她想必是不会推却。去了别国,她想来也不会失了大梁名节。
他将字条在烛火上点燃,元公公也不知字条上究竟是谁的名姓。
“朕心中已有抉择,退下吧。”独孤临晟道。
一须臾后,芙蓉殿内。
身形瘦弱的小太监跪在地上颤颤巍巍道:“元公公将琉璃瓶交给我,让我处理掉。”
“里面有十余张字条,是宫中公主皇子的名字。”他抬头瞧独孤煜恒的脸色,吓得再次扑倒在地。
心中贪念作祟,他寻思把琉璃瓶在宫外变卖得两分薄银。不想银子还未拿到,先招惹了贵人。
他瞧了瞧次座上的人,迟疑片刻惶恐不已:“唯独少了静姝公主的字条!”
独孤煜恒阴鸷冷冷盯着他,明显不悦:“你确定单单少了皇姐的字条?”
“定是不敢欺瞒殿下!”他说的坚决,独孤煜恒不信他,下场无疑是死路一条。
“下去吧。”独孤煜恒轻叹一口气,朝身边的侍卫使了个眼神。
侍卫全然不顾太监的求救声,反手打晕他,将他拖出屋子。
独孤静姝及笄之年,一身墨绿衣裙,寻常女子穿得老气的颜色,到她身上整个人显得沉稳大气。
她端坐于次座,端起茶杯轻抿一口,静静目睹全程,看向自己这位好皇弟:“还真是运气差,偏偏抽中我。”
“阿姐莫要担心,我来想办法。”他收敛戾气,低垂着头走到独孤静姝身侧,像讨主人欢心的幼犬。
“你又有何法子?”她拿起扇子半遮容颜,只漏凤眸在外。一双狭长凌厉的眼睛,生得极为漂亮,却给人极大的压迫。
芙蓉殿乃是宫中上乘的寝殿,金砖玉瓦堆砌,能工巧匠设计。历朝以来,唯有身份尊贵的长公主居住在此。
金丝软榻上躺着位窈窕美人,一双丹凤眼尽显凉薄。面若出水芙蓉般雅致,像极了不染世间尘埃的神妃仙子。
这便是长公主独孤静姝,眸如黑夜星河,气若幽兰。
她接过婢女倒的茶,丝毫没有担忧之色,仿佛心中有极大的底气保证自己不去北魏为质。
茶水的热气萦绕在她鼻尖,眸子若隐若现,宛若深井,里面藏匿她的野心。
十五年的温顺端庄不过是她伪装的皮囊,如今独孤临晟妄想利用她伪装的柔弱,使她妥协去北魏为质,引得她笑出声。
隐忍多年,她如今终于有了合适的理由实行计划。令她意外的是,独孤煜恒插手其中,口口声声说要护着她。
许久未听过有人说要护她,她想瞧瞧自己这胞弟有何手段,也好让她见识见识。
如果独孤临执意要将她送往北魏,她不会坐以待毙。自然有法子让他坐不稳皇位,话说她还未坐过龙椅,未受过百官朝拜。
相较于独孤静姝的平静,独孤煜恒有所行动,他在世间最珍视的无非就是他皇姐。
一月前,独孤煜恒在桌上发现瓶药,药瓶下压着一张有字的宣纸:人服下即可致幻,心悸而亡。药本身无色无味便于隐藏。
他询问侍卫是否有人进屋,他们矢口否认。当时只觉怪异,他随手仍在盒子中。
今日他才感叹,那瓶药简直是天赐良机。
来路不明的药,他定是不放心使用。倘若其中出现纰漏,毒害天子可是不小的罪过。
为检验药性,他迫使那小太监服下部分。不出一个时辰,他便面色煞白,倒地而亡。
宫中的人总是在各个地方培养心腹,太医院被收买的太医也不在少数。独孤煜恒命心腹太医们认真仔细诊断,几位太医不约而同得到一个答案——心悸而亡。
“我的好父皇,你千不该万不该把主意打在我阿姐头上。”独孤煜恒看着眼前的药膳,露出阴冷的笑。
止云院独孤明月有所动作,她吩咐道:“寻两具与我和芷禾身形相似的死尸,我有用。”
忱璟看向她的眼神里带有疑惑,独孤明月解释道:“我要出宫。”
原是她想寻两个替死鬼掩饰她和她的小婢女出宫,好让她们消失得合情合理。他多少猜到一点,独孤明月很有可能是别家的孩子。
泛黄的叶落到书案上,独孤临晟看着满园秋色,不觉想起那年为拉拢权势,他娶丞相之女——上官长卿。
她为他生下独孤煜恒和独孤静姝。若是独孤静姝前往北魏为质,上官长卿想是不会伤心,她对儿女谈不上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