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玉举步而去,惊见雪二三前伫立的红色身影很是眼熟,于是慌忙转身准备下楼。
“欸!怎么跟老鼠见了猫似的,看见我就跑?”巫马劭两步掠上,已抓了阎玉手腕,将她带进房中,顺手阖上了门,“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外面到底欠了多少情、债——”
阎玉揉捏着手腕,微怒地瞪着他道:“这么明目张胆,你不怕被人发现?”
“发现了又如何。”巫马劭浅笑着轻推她走到桌前,按着阎玉的肩膀让她坐下,而后取了茶碗,道:“今日见你又跳了那支舞——他没来找过你?”
“与你无关,”阎玉接了茶水放在桌上,道:“你今日找我,应当不是为了寒暄吧,我想我信中已然说得很清楚了……”
巫马劭在她身旁坐下,道:“我知道,但如今的局面,是你想看到的吗?”
“巫马劭。”阎玉开口喊他。
巫马劭认真地嗯了一声,阎玉道:“这不是单凭你我的力量可以改变的,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我们都斗不过。”
“所以你就打算放弃了。”巫马劭平静地说。
阎玉抄起茶碗猛灌了口茶,捏着空碗重重砸到桌上,而后扭头看向巫马劭道:“我无能为力,也无可奈何。”
巫马劭明白她的意思,点了点头道:“那你为什么要喝?”
阎玉道:“这么多年的交情,虽然我不想再帮忙,但也不至于连喝杯茶的面子都不给。”
巫马劭笑了笑,道:“就不怕我给你下毒?”
“虽然是你能干出来的事,”阎玉也跟着笑,却很肯定,“但你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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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阳。
巍峨的城墙威严矗立,墙面却很斑驳。
繁鬓已霜的老将军身披战甲,依然威武的站在城墙上,坚毅而锐利的眼神犹如猎鹰,深沉地凝视着边城外。
韩定摩挲着骥晏刀,眼里浮现出昔日城垣之下的遍地狼烟,还有站在这个位置上的白衣女子。
那时,她是这片土地上所有将士的信仰。
他朝着虚幻的泡影跪下去,甲胄在地面磕出“铮”的声音,他紧握拳头锤在胸口,一遍遍咬牙高喊:“属下韩定,誓守合阳!”
女子缓步朝他走来,他却愈发看不清她的容貌,越近,越朦胧。
她纤细的手掌落在他的臂缚上,虽未语,泪先流,她回眸看了一眼城下,便化作轻烟散尽。
雪停了。
变成了血。
肃杀的雪景已成空,变成了血流漂杵,将士们浴血奋战,战马嘶鸣,杀声震天。
韩定茫然地站起身,顺着方才女子的目光看城下的场景,没有丝毫犹豫,拔出骥晏刀,跨上战马,打马而出。
“杀!”
一幕幕近在眼前,将士们的尸首堆积如山,甲胄生寒。
他用刀狠命拍打着马背,一路厮杀至敌军深处,骥晏刀淌着的血尚且温热,周遭的厮杀、哀鸣、鲜血、尸身却又渐渐变淡。
成了雪。
雪还在下。
他少年时第一次受命统军时的惨象,十余年来在他的梦境里上演过无数次,到最后已然分不清是梦还是真,“寅虎军三千四百六十七人,那一战便死了大半。”
少年人站在他身后,安静地听他述说。
猎鹰的眼中蓄满浊泪,神色却是落寞,敌军三万,以少胜多,本是值得歌功颂德的,但他并不开心,大帅也不开心。
可战争,本就是要死人的。
韩定转过身,拍了拍少年郎的肩膀,“走,爹带你去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