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五百文
宋三给费申谋的差事,实在算不上体面——做振威镖局的门房。只是费申在这过去的二十五年里,早已受尽了屈辱,所以不以为意。
二十五年,物是人非,同辈的镖师不是退隐便是转行,而年轻的一辈谁又认得他——当年那个鲜衣怒马,名满天下的少年?
安顿下来两日后,宋三又来了,他提着一个食盒,笑眯眯地说道:“师兄,我来看你了。”
打开食盒,却是长安最著名的吃食——羊汤、胡饼。
费申也不客气,只是大快朵颐。
宋三在边上看着,略有些尴尬,道:“师兄,我明日成婚……来了些头面人物……你……就别来了。”
费申知他嫌弃自己名声不佳。心道,我本来也没打算去!于是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
宋三见他应允,便径自走了。
次日,费申在镖局当值,只听到门外锣鼓喧天,爆竹齐鸣。他想起当年种种,心内五味杂陈。
到了傍晚,忽然有客来访。
却是两条汉子,急匆匆地走入房门,当头一个身材不高,体态丰腴,约莫五十余岁年纪,正是同门大师兄李甲,后面跟着的一个白面无须,气度雍容,四十上下年纪,正是小师弟王仪。
李甲看见费申,三步并作两步,抢上来道:“兄弟,你可想死我了!”
当下,兄弟相见,皆大欢喜。费申笑了,李甲、王仪也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
李甲一把抱住费申哽咽道:“兄弟,你受苦了!”
王仪也在一边默默垂泪。
三人久别重逢,互诉衷肠,一直到了夜半,才依依惜别。其间,李甲问道:“今日宋三成婚,怎么没见你?”
费申苦笑道:“身体抱恙,不良于行。”
此时,费申方知,二人俱已不在振威镖局。李甲做了商贾,而王仪则在官府当了一名主簿。
费申寻思,大师兄生性活泛,小师弟性子沉稳,如今他们的营生才是适得其所。
他将二人送到门外。时值深秋,夜风萧索。费申一袭单衣,不禁打个寒颤。
王仪解下身上的皮裘,披在他肩上,道:“二哥,天凉了,保重。”
费申心中一热,道:“来日方长。”
又过了几日,王仪又来相请。
只见他身披貂裘,足蹬皮靴,穿着华贵。脸上也红红白白地,一望便知,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
王仪道:“师兄,今日长安赛马会,我特地接你去观看。”
长安赛马会四年一度,届时天下名马云集,盛况空前。
费申自知,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已然落魄,怎可攀附权贵?
于是婉言拒绝。
怎料王仪一腔热忱,他说:“走吧,师兄。四年一度,殊为不易。大师兄和三师兄都到了,只差你一人……”
费申一听宋三也在,更加不悦,只是推脱道:“今日我当值,走不开啊。门房虽然事小,却也是吃饭的营生,怠慢不得。”
王仪笑道:“我早已和管事的告了假,今日有人替你。”
费申无奈,只得随他去了。
二人坐着王府的马车,一路来到郊外赛马场。
只见到,旌旗招展,彩带飘扬。人喊马嘶,好不热闹。
王仪领着费申来到赛马场外围的一处凉亭,正是居高临下,一览无余。
李甲和宋三早已恭候多时。
“师兄,,你可来啦!”宋三笑嘻嘻地说道。
费申淡淡地道:“俗务繁忙,久侯了。”
宋三嘿嘿一笑,不再多言。
四人在凉亭中坐下,王府的仆人端上酒菜。
王仪举杯道:“今日是我攒的局,谢谢众位师兄赏光,我先干为敬。”言罢,一饮而尽。
李甲笑道:“老四好酒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