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离开饭店以后，三人又到碧云路闲逛了会，这一次主要是夏小舟带路。

七、八点的街道，路灯在一个个方形的玻璃罩子里燃起，灯的长路不断延伸，直到视野尽头的拐角。一排排高大的楼房耸立两侧，霓虹灯的招牌在城市管理法的规范下小心的探出于楼市间。而在它们下方，弯弯曲曲的巷道在三四盏小白灯下昏昏暗暗。

穿行的车流自不必说，往来的人潮也因为节日而更加稠密迟缓。男男女女花花绿绿，喧嚣声和叫卖声并举，贴着荧光条的警卫站在路旁警戒，一个小男孩正为落在地上的糖葫芦而大哭。

三人中艾米莉是最兴奋的一个，但也是最安静的一个。

她沉默而好奇的打量着见到的每一个事物，主要是建筑的、摊贩的。那些藏在或明或暗灯光下的小巷对她而言是那么有魅力，而高矮交错的大小商场和酒店宾馆也不输太多；这个金发碧眼穿着白色蕾丝衬衫、深色的羊毛呢子大衣，还有棕色的半身裙的姑娘吸引了太多的好奇的视线，但她都没在意。

她像是条轻快游动的小鱼般穿过人潮，靠近了一个三轮的小贩。满脸皱纹的老婆婆两眼眯的几乎成了一道缝，但一伸手就从繁杂的小饰品里捞出了什么让女孩看呆了眼的东西。

当然，也可能她无论拿出什么，艾米莉都会觉得有趣就是了。

等到夏小舟和许长乐一块靠过来的时候，艾米莉已经把刚买的蝴蝶结戴头上了。

“走吧，感觉前面还有很多好看的。”

她身上有着不可穷尽的精力，脸上露出看到感兴趣的玩具时的孩子该有的神情。

“艾米莉同学，那个，总感觉你对这些好像都很感兴趣……啊，我不是说饰品什么的……”

“我感兴趣吗？嗯，大概是建筑？不，应该是城市吧？”

艾米莉歪着脑袋，思考该怎么说：

“因为我来自花都啦，花都虽然也是城市，但和雁城这样的区别很大的哦。”

夏小舟茫然的点头，但她其实并不知道。

“你们课本上有对城市做出区分吗？像是郡区的支柱城市和一般城市，还有大型矿区可能附带的采集站所演变的居住站。”

“有是有，但可能是因为现在移民的机会几乎没有了，关于其他城市的，讲的不是特别细。”

“嘛，那我从哪里讲起好呢~要是变成讲课那种就太扫兴了……”

艾米莉思考着，缓缓抬头看向天空。

天空一无所有，万家灯火璀璨，把星光压过，月亮孤零零的悬挂着。

“在花都这样的都市，一般是看不见天空的呢。呆久了，就会有种生活在没有窗户的楼房里的感觉。虽然也有办法见到天空的啦：像是坐横纵向的城市电车去城市边缘、或者是天井那些地方。但总之，生活在人造天穹底下的人，一年到头都是见不到真实天空几次的。”

“呜呜——感觉有些不太能想象。”

“你会觉得压抑吗？”

“我倒是不会啦，虽然是有人会很难接受。但只是看不见天空而已，如果连最大最富裕的城市的人都会因为这种小事而崩溃，那有些住在比雁城还偏僻的多的城市里的人，不就完蛋了吗？我主要是觉得，很新鲜，想多看看。”

艾米莉抬着头，看着远方楼道的眼睛温柔级了，灯影在其中流转，像是倒映群星的湖面。

“……”

许长乐没有追问原因，她对别人的故事不感兴趣，也没有在别人倾注了感情的事情上慷慨陈词的喜好。

“嗯，雁城路的话，往前还有一段，但城市的设计就都大同小异了，如果你想要去别的地方转转的话，和我们说怎么样？我们下回再一块去逛？”

夏小舟未必明白对方没说出口的想法，但这并不影响她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好啊，不过今天的话，逛完这里就够了。”她忽地背过手转身，对着朋友们粲然一笑着：“有机会的话，下次来花都，我带你们体验一下什么是全联邦前三大城市之一！”

……

走完了碧云路，三人便决定回家了，告别了打车离开的夏小舟，又是剩下许长乐和艾米莉两人。

或许是因为晚风稀疏月影温柔，或许是因为人间灯火欢声不绝，二人仍是步行，又不约而同的沉默。

许长乐本认为这没什么，只是陪队友走走而已。但因为忽然想起某件事，还是开口了：

“虽然现在问有些迟了，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现在应该是住市中心那边灾厄局提供的宿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