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们…都来了！”

他努力抬了抬眼皮子，又动了动手指，好像就用尽了浑身的力气。

“爹你想说啥。”

“你…阿香！”

他用尽全力的力气却只能说出来三个字，但就是这三个字，大家都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爹，你放心，我不会再让你操心了。”

王闯跪倒在他爹床前，什么都说不出来的感觉，这种无力感好像是有生以来的第一次，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爹啊！！！”

如果是夜深人静的时候，这样歇斯底里的哭喊会比白天传的远得多得多。

就这样，老王头就走了。

村后街边的树林子里，有一个多年的教堂，每到星期天就会聚集很多忠实的信徒，王闯的娘就是其中一个，所以，在王闯的爹出殡那天，来了很多人，跪在灵前虔诚的祷告，这样的祷告一般要持续半个小时以上，他们跟请的戏班子不一样，没有震耳欲聋的唢呐声，没有轰隆隆的礼炮响，安安静静的，连陪灵的哭声都听不见。

一辈子了，老太太好像终于做了一回他的主，也做了一回自己的主，也终于不用再吵吵闹闹了，自此天人永隔！

人终有一别，只是早早晚晚，活到最后才发现，人生最完美的答案，是健康，是平安，是诸事顺遂，人这一辈子只有自己的身体是自己的。

王闯兄弟俩在管事人和乡亲们的帮助下，按照当地的习俗，安葬了他们的爹，当然，阿香也带着孩子们一起披麻戴孝了，无论如何，他是孩子们的爷爷。

后事就在阿香的院子里办的，因为王闯是长子，理应如此，三天后，院子里就只剩下满院狼籍，王闯从坟上回来，一屁股坐在院子里的凳子上，一脸的沧桑和落寞。

“爸爸，你不要伤心了，爷爷他只是去了天堂。”

多多端了一杯水递给王闯，这是她人生第一次喊爸爸，没想到是在这种情形之下。

“好闺女，好闺女！”

王闯听见这一声久违的‘爸爸’，也破防了，紧紧的把多多抱在怀里了。

阿香站在门口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好像是没有了之前的嚣张，他把孩子揽入怀里的那一刻，深深的戳到了阿香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她的底线就是孩子。

“晚上就留下来吧！一会好好洗个热水澡，休息休息！”

说完她没等王闯回应，扭头就回屋了，自然也没看见他紧缩的眉头打开的模样，好像皱纹都少了。

“走，闺女，回屋了！”

孩子的一声‘爸爸’，好像也唤醒了他全身的细胞，他踮着脚抱起了十岁的女儿，好像一点都不费劲。

“双双，给你爸端一盆水。”

“璐璐，给你爸拿一块毛巾。”

阿香有条不紊的安排着孩子们照顾王闯，王闯坐在沙发上一动不用动，他有生以来，好像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待遇，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感席卷全身，好像把失去父亲的痛苦都冲淡了，他感动的老泪纵横。

“爸爸，你怎么又哭了？”

璐璐也开口叫爸爸了。

“没有没有，我是高兴，我是高兴。”

“谢谢你妈，一个人把你们养育的这么好，我心里真是惭愧，我对不起你们！”

“没有啦！我们以后好好过日子就行了。”

“对，等我腿好了，出去挣钱，给你们买好吃的，买漂亮衣服。”

一个男人，可能无论他外表多么坚不可摧，在亲情面前都会被暖到融化成一汪水，家才是一个人温馨的港湾，哪怕它不华丽，哪怕它不大，只要有爱，只要里面住着你在乎的人，平凡人的世界，这就足够了。

“阿香，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下半辈子我要让你好好享福！”

王闯终于有机会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可以说的悄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