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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如晦吃完了饭。
准确的说,是吃完了饼。
他的苏醒很早。在门外剑侍换班的时候,他就醒了。
也不敢不醒。梦中被人一剑贯顶这种事,糊里糊涂发生一次就足够多了,哪怕是没有成功。
平心而论,他很感激昨晚那位女侠。如果不是她将门外剑侍处理掉了,他恐怕是真的会睁一个晚上眼睛的。
至于处理也不是说杀了。那柳如晦自己都会出手制止。
邱昕兰使用了一种不知来源的药粉。闻到那药粉的剑侍全部都似睡非睡,有识无意。
像是在梦游。
“明天还有戏看,你老老实实睡觉。今晚不会有人能杀你,我说的。”
柳如晦甚至在屋内试探着对那些剑侍叫唤了几句,试图将他们吸引过来,装作提些什么要求。
但没有任何作用。
站在外面的剑侍,人仍站在那里,魂却不知道到哪去了。
于是柳如晦相信了邱昕兰说的话。
于是柳如晦睡觉了。
当他醒的时候,是来换班的剑侍靠近他的小屋。
他睁开看见的第一个东西,是房间里的小桌。
桌上放着纸包着的几块酥饼。
做工明显不是栖霞山上的产物。
和一个水囊。
金属制的,却轻便得很。
柳如晦感到很奇怪。
邱昕兰到底是从哪里弄来的这些东西。别说这酥饼不是栖霞山上的产物,那金属水囊,看起来精致得就不像是铁匠铺里能打出来的东西。更别说那材质根本不可能是铁。
这种大小的铁的重量绝没有这么轻便。
柳如晦将酥饼吃了,水却没舍得喝尽。他不知道自己要在这里关多久。不放心栖霞山上的水的情况下,他得省着点喝。
在屋内等待了一阵,确定屋外的人只是将食盒放在客厅就重新关上门离开之后,柳如晦就没什么动作了。
他没有事做。坐在桌前,他开始思考起这两天发生的一切。
这一切不复杂,如果给白晨省半天,他甚至可以完成明白出整个关窍。
可惜柳如晦不是白晨省。他对这些门道还太过生疏。
所以他只能感觉出一些很浅薄的东西。
比如邱昕兰说的,那个刺客的腰牌,来自一个叫荧月轩的杀手组织。
一个杀手,跋山涉水来杀一个人,不要任何代价,这可能吗?
这不可能。
那么代价一定很不便宜。
那么事主花这不便宜的代价,却得不到任何好处,这可能吗?
这不可能。
三师公不掌管什么山门,只是一个平常的师父,和一个无嗣的老人。
在这栖霞山上,杀掉三师公,却能获得收益的人,有吗?
怎么看,都没有。
栖霞山上,有这么一个人,这个人极其愚蠢,他花了大代价,杀掉一个没有职权的老人,却不能收到任何潜在的回报。可能会有这么愚蠢的人在栖霞山上存在吗?
这怎么看,都不可能。
所以这一定不是栖霞山上的人做的事情。
雇佣荧月轩的杀手的人,是栖霞剑山之外的人。
一定是。
柳如晦突然看向一个方向。
有人来了。
柳如晦警惕起来。但很快他的警惕放松了一半。
掠向他小屋的人的轻功,他已经很熟悉。
来人敲门之前,柳如晦已经门打开。
果然是白晨省。
“废话少说,你现在跟我走。”
柳如晦很怀疑白晨省还有没有这个权限。他看那些剑侍。
一群耷拉着脑袋的鸡。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白晨省很急:“没时间跟你解释,你要是想解除软禁就跟着我。之后再向你解释。”
柳如晦退了半步。
白晨省惊呆了:“你认真的?”
柳如晦:“如果没有正规理由,你这算是劫狱。这不合公道,所以我不会跟你走。”
白晨省呆看了柳如晦。白晨省被气笑了:“你认真的?‘这不合公道。’你认真的?”
柳如晦甚至在思考要不要干脆在屋里拉个凳子坐下。
白晨省深呼、深吸,再深呼。
白晨省看柳如晦:“你没有参与杀人,但有人将要说你是。这合公道吗?又一场阴谋,正在趁我师父忙于拜师大会,通过你烧到小师叔进而烧到我师父。小师叔和师父什么也没做,却要被阴谋暗害,这又合公道吗?三师公死,却不能明真凶,还连带害死几个替死鬼,这又合公道吗?”
柳如晦皱眉。他在思考。
白晨省:“我这么做,是因为我拿到了合规的授权。如果我单单凭一个少掌门的身份,恐怕已经压不住这些肃正院的人了。”
柳如晦抬头:“真的对你出手了?”
白晨省点头:“所以他们没有拦我,因为我有了新的授权。但如果你不跟我走,这授权无论是你,还是我,一个都救不了。”
他仍然很急,但是自己必须得带着他一起去。
不是因为楚襄虎的指示,而是因为他已想明白根本原因。
不是白晨省带着“柳如晦和宗祠掌祭腰牌”去内门讨议。
绝不是。
是“柳如晦带着宗祠掌祭腰牌”,去内门讨议,白晨省只负责引路。
这二者有根本性质上的区别。
柳如晦在看剑侍。
那些剑侍不会回答他的问题,他很清楚。
不是因为那些剑侍是自己的看守,而是因为他们面对白晨省的态度。
那是从未出现过的,敬重中带着畏惧的神色。
这神色他在栖霞剑山之外别的场合见过,却从未在与白晨省交流的任何人身上见过。
一次都没有。
白晨省强行挤出的不多耐心在迅速被消耗。
柳如晦做出了决断。
“你会给我解释吗?我要你保证。”
“我发誓都可以。”
“那倒没必要……”
“而且你等不到我给你解释的。到了地方,你就全知道怎么回事了。”
“要去哪?”
“内门讨议。”
“好。我跟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