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觉寺逐渐被细雨浓雾笼罩。雾越来越重,翻滚的浓雾中,不时传来凄厉的哀猿嚎,子规啼叫浓雾中鬼影幢幢。
所有人都已熟睡,雷少轩耳边传来声声的呼唤声“醒来!醒来”,又似乎窗外传来飘渺的歌声。
“冤层层,恨深深,长眠井下几时醒?白骨寄吾魂。孤零零,苦沉沉,月淡星寒空落院,残香舞孤人”
一个白衣女子在院中翩翩起舞。
此女白衣袅娜,披头散发,看不清面孔,奇怪的是,赤脚却不着地,舞姿飘逸轻盈,如天仙月中舞,白衣飘飘,向空如欲飞。
随着白衣女子的起舞,浓雾逐渐向房屋渗入,女子忽然随着浓雾,飘入大殿内,一一看过熟睡的军士,却不愿意靠近,似乎很厌恶的样子,径直飘到雷少轩的身边。
雷少轩身上忽然升起一团淡淡的身影,这身影如同熟睡的雷少轩,飘荡荡向那白衣女子飞去,眼看与那女子伸手可触。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电光凭空忽现,带着雷声,横空扫在哪女子身上,那女子猝不及防,被电光扫中,发出“啊”一声惨叫,猝然消失。
“啊!”雷少轩惊醒过来,只看见胡友德横着木棍四处打量。
胡友德看见雷少轩睁开了眼睛,惊喜万分,道:“少爷,你醒了?”
“发生什么事情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少爷,没发生什么事情。我睡着做了个梦,梦见有个白衣女子靠近你,似乎没怀好意,被我拿棍子打飞,这才醒过来。这里是一座寺庙的大殿。”
女子刚从大殿内消失,却突然出现在院子里,然而,院子上空凭空出现一个金光闪闪的倒扣的金钵,金钵发出光芒,将女子笼罩在光芒中,女子瘫软在地上。
院子里,并肩站立着两个人,一个道士和一个和尚。
两个人都很年轻。道士身穿灰色道袍,头发用玉针穿起发髻,身背松纹剑,手托佛尘,圆脸高额,一副高人形象。
和尚光头,身材肥胖,浓眉大眼,却满脸横肉,好一个恶和尚。
金钵下,女子瘫软在地,半卧着,手臂支撑起半个身子。女子披头散发,却眉清目秀,琼鼻高翘,纤弱俏丽,是一个极美丽的女子。
那金钵光芒对那女子伤害极大,女子痛苦异常,在光芒中扭动身躯,泪水扑簌簌,目光却恨恨瞪着和尚。
“哼,害人终害己!本和尚和道士斩鬼除妖,今日饶你不得。咦,你这女鬼竟然还会流眼泪?奇哉,早知如此,当初何必不早投胎,却在此害人?”
女子看了一眼道士,又看着和尚,强忍剧痛和虚弱,颤巍巍竟然站起来,咬牙切齿道:“我本女鬼,死于道士之手,我无话可说。可死于你手,我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都说天有眼,地有灵,我恨”
女子支撑不住光芒的压力,跌倒在地,然而目光恨意却更刻骨,眼看支撑不住。
和尚却指了指金钵,光芒顿时弱,奇怪地问:“道士杀鬼,乱箭穿心,魂飞魄散,痛苦无比,你不恨?和尚杀鬼,超度升天,渡入轮回得重生,乃是好事。况且和尚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恨我?”
“我与你无冤无仇?”女子两手再次支撑着身体,一字一字道:“我与你仇深似海,恨若滔天。”
女子指着身后的大殿道:“我父亲原本是西平郡守,为官清廉,笃信佛。当年告老领全家回乡,途中姨娘患病,医治无效,来到宏觉寺斋佛,不想遇上灭佛围寺。军士看我家有薄财,起了歹心,竟然污蔑我家是佛徒。我全家十几口人,全被灭了口,女的被污辱,我见机不对,跳入院中水井,死于井中,才保住清白。井中刻有修寺高僧留下的镇井真言,我这才没有魂飞魄散。”
白衣女子泪如雨下,道:“后来,我家人被路人收殓,却无人护送回乡。宏觉寺地处商道,为免家人棺椁为路人所扰,我这才常常深夜出来惊吓路人,我何曾真害过人?我父亲若不受你等秃驴迷惑,怎会笃信佛,怎会死于寺院?怎会全家灭绝?怎会客死他乡?怎会寄棺孤寺无法入土?佛若有灵,怎会害我全家?”
“这?这”和尚愕然,随手收了金钵,尴尬地看着道士。
女子往井口一闪而没。和尚道士面面相觑,任由女子离去,无言以对。
雷少轩只觉得浑身发冷,冷汗直流,浑身无力,头昏欲坠,努力睁开眼睛,却直觉眼冒金星,天旋地转。
“我要死了吗?”雷少轩喘着气道:“我好想我娘,我想回家。”
胡友德忍着眼泪,轻声道:“少爷,你好好休息,明日就能到达上思郡,郎中会治好你的病!”
“嗯,我好想家我好想读书,先生送我许多的书,我还没读呢我要给妹妹雕刻玩具呢”
胡友德闻言,心如刀绞。雷少轩又发烧了,已经开始说胡话,慢慢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