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负气离开燕国公府的消息在长安不胫而走,惹得暗中留心之人唏嘘不已,直言落地的凤凰不如鸡。
公孙安世当日就隐晦地提点云绫要言辞谨慎,尽量不要表现得太过强势。
对此,云绫并未多作解释,只恭敬地应了一声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之后,她在兵部当差,行走在皇城中,偶尔也能感受到一些人的眼神。
这里面有善意的,有恶意的,也有不知所谓的。
她统统装作不知,每日依旧按时当值,职方司和玉麟卫两头跑,忙得不可开交。
就这样,匆匆一月过去,时间来到了天佑二十六年十二月十五。
再有半月便到新年,朝廷上下也开始陆续进入休沐状态,兵部却迎来了最繁忙的时候。
来年的军费开支预估、驻军的调动换防、将校的功过赏罚等等,这些都需要兵部在新年后的大朝会上拿出来与群臣商议。
是以,在新年休沐之前,奏疏就需要拟定出来。
这日,云绫正在值房内翻阅着往年的相关记录,姚崇训则在一旁汇总着今年的各种资料。
正忙碌时,崔之演信步而来,轻轻敲了敲房门提醒二人。
云绫抬头一看,当即笑道:“崔大人不在值房,怎的有暇过来我这里了?”
崔之演和善一笑,走入值房,拱手回道:“打扰公孙大人了!崔某也是奉了尚书大人之命,来请公孙大人过去一趟,与各司商议来年的军费一事。”
闻言,云绫微微颔首,道了声有劳,随即嘱咐了姚崇训两句才随崔之演一道离开。
路上,她迟疑片刻,轻声问道:“崔大人,我是头一次参与这等大事,近来虽看了不少资料,却也无甚心得。不知崔大人可能指点一二?”
崔之演面带笑意,眼神看了看左右并无他人,这才悄声回道:“按往年成规,新年的军费通常会提高一成左右。若正逢战事,则至少提高三成。”
闻言,云绫秀眉微蹙,问道:“如此岂非无论有无战事,军费都是一年比一年高,这是何道理?”
崔之演却是捻须一笑,缓缓说道:“公孙大人这就有所不知了。预估嘛,自然是高些的好,如此也不至于需要时捉襟见肘,户部的同僚也会少些推诿之辞。”
“可我看账册,每年预估的军费都花了个干净,甚至有些年份还有追加。”
崔之演再次看了看左右,旋即悄声道:“花不完就想辙花了,否则来年这费用可就提不上去了。”
闻言,云绫眸子微动,似有所悟,瞥了崔之演一眼。
崔之演只是笑而不语,大有深意地看着云绫。
恰在此时,二人也到了公孙安世的值房,这个话题也就自然而然的终止了。
此时值房中已来了不少人,兵部左右侍郎皆在,库部司和驾部司的郎中、员外郎也悉数在座。
看来,职方司是最后到场的了。
云绫和崔之演先是与公孙安世见礼,随即又冲诸同僚施礼,这才坐到了下首的空位。
崔之演是个很识趣的人,不顾资历,主动坐到了云绫下手,向众人表明职方司是谁人当家。
对此,众人也见怪不怪,毕竟这种事早就在兵部传开了。
上首的公孙安世见二人坐定,随即轻咳一声,示意会议开始,房内立时安静了下来。
率先发言的是兵部左侍郎,云绫记得此人名唤高充,乃是公孙安世曾经的同窗,也是心腹。
高充所言皆是官面话,总结了兵部一年来的工作,一一肯定了在座之人的功绩。
随即,他话锋一转,就说到了军费的问题上。
这方面,说实话云绫真的不是很了解,毕竟来兵部的时日尚短,连职方司的事务也才刚刚上手而已。
是以,在其他同僚积极发言之时,她只静静地听着,同时也在心中核对同僚口中说出的数据。
待库部司和驾部司都说完后,她的核对也有了结果。
正如崔之演所言,按其他同僚的预估综合起来,军费当真是较今年提高了近一成。
之所以不到一成,是因为职方司还未发言。
一时间,在座兵部官员都将视线看了过来,似是就等云绫发言了。
公孙安世其实从一开始就在关注着云绫,见她只是静听,心中也有些欣慰。
不骄不躁,能静心学习,倒是比强自开口要好得多。
他当然知道云绫初到兵部没什么经验,今日让其过来也是为了长长见识而已。
是以,当众人视线看向云绫之时,公孙安世就准备开口解围。
不过,云绫却是面露笑意,主动开口道:“云绫初到兵部,虽暂时执掌职方司,然也只是堪堪上手罢了。要说预估来年所需的费用,如今朝廷并无来年动兵的打算,我看不若就按成规好了。”
此言一出,其余人皆是面露惊奇。
初到兵部是不假,但能这么直白说出这种话来,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毕竟到了任上,总要显出些手段来才能让人信服,否则是会教人看轻的。
云绫固然身份背景不俗,又屡立功勋,但入朝以来圣宠不断,可没少惹人眼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