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同一天下午,黎沐风给吕忻打电话告知,瑞珂的陈逢时下周将要访问繁都的时候,吕忻正坐在办公室里,问祝玫入职之后,工作情况如何。
祝玫说,已经落户了4家企业,倒是让吕忻非常意外。
不过吕忻说,“签了意向也不能算完成任务,关键是要产税,真金白银的看到税收,你明白吗?”
祝玫对于这种职场PUA也是驾轻就熟,保持客气而有礼的微笑,点头说,“我明白。”
两个人又说了会话,当然,主要是吕忻在说话。
祝玫只是听,也不发表意见。
她一个过来混日子的,难道还指望她积极表现不成?
早在吕忻给她下马威的时候,她就已经对此人没什么好感了。
吕忻问祝玫,“现在外面经济形势不好吧?我看你之前有一段时间的空窗期,这次能考上公务员对你来说可是一次非常好的机会啊。”
祝玫微笑点头说,“是的,我自己也没想到我会考上。”
这句话正中吕忻下怀。
他说,“所以啊,能够有组织培养你,又把你放到那么重要的股室去培养。过节该怎么表示?我想你应该明白吧。”
祝玫知道此人不好相处,却意外于他可以无耻得这么明目张胆。
心想他就这么开诚布公的索贿,也真的是无所顾忌。
好在多年工作经验,让她学会了自保,进门就录音了。
举不举报是一回事,有没有把柄是另一回事,谁知道什么时候能用上。
手上有牌,心里不慌。
但表面上,祝玫却什么表示都没有,只是笑笑说,“好的领导,我记下了。”
对祝玫来说,给领导送礼,那也是要看人的。
给徐怀敬送,是感激他的关照和牵线。
以后给鲁得胜送,是因为鲁得胜对她的指点和回护。
什么领导送,什么领导不送,主动权在她自己而不是领导。
如果开口来要,那就未免太丢身份了。
送多少,怎么送?他要不要干脆拿个价目表出来?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祝玫看多了人情,也不觉得奇怪。
勉强应付了吕忻,从吕忻办公室出来,心里颇有些郁闷。
想了半天,她给谢衡打了个电话,问他在干嘛。
谢衡说,“今晚陪领导有个应酬。怎么了?”
祝玫叹了口气说,“我今天被索贿了。”
谢衡早已熟悉这些约定俗成的潜规则。
他问,“是你们局长问你要的吧?”
祝玫呵呵一笑道,“你知道得挺清楚。”
谢衡道,“你没托关系进来,他自然少了一笔收入。”
祝玫问,“那你的意思是我应该给?”
谢衡问,“你不打算花钱买平安?”
祝玫叹气道,“然后呢,当了官,继续贪后来人的钱?”
谢衡目露讥讽之色,握着手机,看着楼下,毛所被一辆车接走。
他道,“你在商业场上,难道不是这样吗?”
祝玫啧了一声道,“话是这么说,可我总觉得,当官,那是不一样的。”
谢衡说,“都是吃五谷杂粮的,谁也不是无欲无求的圣人,怎么会不一样呢?”
祝玫叹了口气道,“骨气是昂贵的。”
谢衡自嘲说,“穷人不配有。”
祝玫忽然道,“谢衡,我发现你现在有些愤世嫉俗。”
谢衡听了这话,问,“难道我以前是个好人?”
祝玫说,“在我心里,你一直是个好男人。”
谢衡低垂了头,看着烟灰缸里的烟蒂,目光淡淡的。
祝玫换了话题道,“这家伙给我派了20个任务指标,我想,如果我不给他送钱,他应该不会让我过试用期。”
谢衡安静地听完后问,“有需要我帮忙的吗?”
祝玫笑笑说,“我还差14个指标,你如果良心发现的话,能不能帮我完成一下?”
谢衡也笑了,“14个指标全指望我,你是不是有点离谱了?”
祝玫道,“如果我完成了,那家伙还有什么理由不让我过试用期?我把省下来的钱全都给你。”
谢衡握着手机,看着泛黄的墙说,“那倒不必。我帮你留意着,你把招商手册发我一点。”
祝玫说没问题,还说今天晚上可以把招商手册送货上门,顺便给他送宵夜。
这一刻,他贴着手机那一侧的耳朵,被祝玫传来的声音,搔得有些痒。
这时候刘宇飞走了进来,他提醒祝玫道,“别忘了今晚约的火锅哈。”
祝玫这才想起来,她被吕忻气糊涂了,今晚其实约了人。
谢衡握着手机听着,等听到了关门声,他才说,“没关系,你晚上如果有事的话不用来给我送宵夜,我也吃不上,上次你给我送的米线,我到凌晨才吃上的。”
祝玫问,“你今天又晚班?”
谢衡应了一声道,“应该是。”
如果,不被叫去,陪的话……
祝玫道,“我吃完火锅就来。”
谢衡说,“万一又碰不上呢?”
祝玫说,“那我就放你们门口的外卖架。”
谢衡记起小学放学后,校门口的那一个个点心摊子。
他说,“我突然有点想念小时候我们学校门口的香酥鸡和臭豆腐了。”
祝玫说,“没问题,今晚使命必达。”
谢衡忽然问她,“玫子,你没想过再找个人吗?”
祝玫听了这句话,一时没说话,过了会儿才道,“前几天,我看到他了。”
谢衡扯了扯衣领,突然觉得一阵刺痛。
扯开领口,胸前是昨天江华静留下的勒痕。
那是他在江华静身上也能看到的伤痕。
她痛恨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太肮脏,让她这样一个女人,被人当做玩物一样作弄。
所以,她也需要一个玩物,来发泄她对这个世界的憎恶。
他的手指顿了顿,笑自己痴心妄想。
他说,“玫子,八年了,你该走出来了。”
祝玫握着手机,忽然紧紧地皱着眉头,又松开。
她笑着抬头,她问,“你说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忘情水?不是用来忘记那个人,而是忘记那段回忆, 忘记曾经许下的诺言,那些诺言怎么会让我那么惦念,以至于到现在都没办法忘干净。”
谢衡闭了闭眼说,“找个好男人疼你,你是寂寞太久了。”
他点了一支烟。
白烟徐徐,飘到了空气中,凝在墙上,将四面墙熏得蜡黄。
他学会抽烟是在高中,那时候,祝玫正同那位前男友热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