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玫说,“我也借不到,之前不是还借给你们——”
吴芳立刻说,“我没钱,那些钱看病都用掉了呀,家里什么都没了,我什么都没了!”
祝玫说,“吴芳阿姨,我这会儿还有点事,总之,你配合律师,尽量争取减少刑期吧。”
吴芳突然恨恨说,“算了,谁都不帮我,没有人帮我,让他死在里面好了,我就当没这个儿子!他这个混蛋,白眼狼,废物!”
说完,她挂了电话。
祝玫听着电话挂断,她为谢衡难过。
她也能理解谢衡的选择。
每天与这样的母亲生活在一起,难道不压抑吗?
祝玫的手,拨弄了一下放在窗台上的水果糖罐子。
小时候,有一次过年,谢衡爸妈吵架,他就背着个包来了。
小孩都爱吃糖,他俩也不例外。
她小时候,各种各样好吃的不少,她爸爸还会把军工厂做的军粮里的巧克力,每周带一些给她。
她和谢衡两个人那一下午,就在水果糖罐子里掏糖吃。
外婆得知他俩吃了大半罐,急坏了,怕他俩蛀牙,就把糖藏了起来。
两个人找了半天,谢衡猴精,在厨房橱柜顶上找到了,两个人又分食一空,然后把罐子放了回去。
等有一天,祝玫又考了第一名,回家外婆说要奖励她。
祝玫看到外婆拿来的空罐子,也是哭笑不得。
为此,找了谢衡,让他赔自己奖励。
谢衡第二天,拿着糖果罐子来了,晃了晃。
祝玫听到里面叮铃当啷的声响,就知道这家伙使坏,就说,“你先吃,我就吃。”
谢衡从里面摸了一颗,就往嘴里塞。
祝玫一脸狐疑,伸手进去一摸,摸出了一颗雨花石,花纹斑斓剔透,漂亮极了。
两个人先前一起看纪录片,里面就说到雨花石。
当时她只是说了句真漂亮。
谁知,谢衡就为她找来了。
祝玫问他哪里弄的?
谢衡说捡的。
祝玫还要,谢衡吐出了嘴里含着的石头,却说,就这么点。
后来才听说,他偷偷拿了他妈妈的一个金耳环,去找人换的。
为此,他被他妈妈追着打了半条街。
妈妈祝姌知道之后,问她要不要把雨花石还回去。
祝玫喜欢那雨花石。
祝姌就把自己的一枚金戒指,送给了吴芳当是补偿。
妈妈说,孩子喜欢,比什么都重要。
她妈妈真的很温柔。
可是,妈妈没了。
祝玫想到这里,又拨弄了一下那个水果罐子。
鲁彤彤来送东西,祝玫把她迎了进门。
外公看到了,问,“这是谁啊?”
祝庆东现在时好时坏,昨天晚上看到鲁彤彤回村,还叫她的名字,这会儿进门倒是不认识了。
刚好发小姚姚也来送她妈妈做的油饼子。
姚姚看到鲁彤彤,倒是有些尴尬。
那时候在村里,把鲁彤彤的事传得人尽皆知的,也是她。
姚姚放下了东西要走,祝玫拉着姚姚道,“给你家娃买了一盒乐高,你等我一下。”
姚姚看着鲁彤彤,讪讪说,“下次,下次再来。”
祝玫却说,“别啊,我忙得很,别走,是儿童节礼物。”
姚姚说,“儿童节还早呢。”
祝玫一边说着让她别走,一边进屋里拿来给她,又给了她一盒点心,让她带回去。
姚姚不好意思,“每次给你个不值钱的吃的,你还我一堆。”
祝玫笑道,“你跟我还客气,那次外公走丢了,还是靠你帮着喊人找的。”
姚姚说那是应该的。
姚姚看了看一旁的鲁彤彤,便就打了声招呼走了。
等姚姚走了,鲁彤彤说,“玫子姐,你对邻里邻居的都好。”
祝玫想,自己能不对这些邻居好些么?外公一个人在村里住着,白天万一有什么,都要靠这些邻居帮衬。
远亲不如近邻,说狭隘些,也是为了自己。
祝玫问她,“这阵子在工业园,干得怎么样?”
说到这些,鲁彤彤高兴道,“玫子姐,这阵子我换岗了。”
祝玫问,“换哪儿了?”
鲁彤彤说,“我从行政办公室,换去业务科了,我们董事长也换了,总经理升了董事长。”
祝玫倒是记得,工业园的总经理是李谨言,好像去了也没多久,谁知道这么快就升任工业园的董事长了。
祝玫道,“我记得他原来好像是工商联的。”
鲁彤彤说是。
鲁彤彤还道,“李董问了我个人意愿,问我愿不愿意做业务,我们董事长人很好,这阵子跟着他跑了几次业务,我觉得很有意思,他也觉得我挺适合做企业服务的,就让我转去企业服务部。”
祝玫听鲁彤彤说话的时候神采飞扬的,笑道,“这是好事啊。”
鲁彤彤递过了自己买的礼物,说,“玫子姐,这是我的谢礼,我知道,如果不是姐夫,工业园也不会录用我,董事长也不会关心我想去哪个岗位。”
祝玫看着她手上的袋子,问,“是什么好东西?”
鲁彤彤把袋子往前送了送,祝玫接过,打开,一看居然是一万块钱。
祝玫连忙把袋子还了回去说,“不行,我不能收你这钱。”
鲁彤彤红着脸说,“我问过我身边同事,他们都说——”
祝玫摆手道,“那不行,彤彤,我不能收你这钱,我为你介绍工作,是我愿意的,如果我是抱着要你送钱的目的给你介绍工作,那我这人,你不认就是了。我帮你,因为你也帮我,也帮了蓉蓉,彤彤,你不需要这样。”
被拒绝,鲁彤彤涨红了脸,不知道该怎么办。
祝玫笑道,“你如果真要谢我,等我生日,你送我一个礼物吧,不要太昂贵,我一直想要一个漂亮的小夜灯,晚上放在门口,一定很好看。”
鲁彤彤一听,眼眸一亮。
祝玫说,“等着你送我惊喜啊。”
鲁彤彤说,“我的审美还可以的。”
祝玫点头笑着说,“我相信你。”
鲁彤彤看着祝玫的侧脸,说,“玫子姐,我感觉你现在整个人都变温柔了。”
祝玫一愣,眨了眨眼问,“什么?”
鲁彤彤点头说,“就是这种感觉,你以前风风火火的,可是现在,整个人都温柔了。也许我感觉错了,反正,就是这种感觉。”
祝玫朱唇微启,继而笑道,“谢谢。”
过去的自己的确是风风火火的,仿佛人生要赶着往一个目标去。
工作也好,赚钱也好,可是,赶着的那个目标是什么呢?
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只是人生的车往前开,她就跟着人生的这趟列车,一刻不停地往前奔。
可是遇到了那个男人之后,她好像安定了下来。
一个恰好的人,让风都变得从容了。
这路上的春花秋月,夏阳冬雪,都有闲情去看,去品味。
更有心情,去爱身边的人,去关注自己,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人生。
鲁彤彤说,“姐夫一看就很宠你,他看你的时候,眼里的那种欣赏,藏都藏不住。”
祝玫听她说这些,嘴角就不自觉地弯起了。
祝玫说,“我也希望你遇到这样一个人。”
希望身边每一个人,都遇到这样一个人。
鲁彤彤道,“我不想这些,我现在很好,只想努力工作,我找到了工作的乐趣。”
祝玫微笑点头。
鲁彤彤道,“而且我经历过那样的事,我已经不可能遇到这样好的人了。”
祝玫却道,“别这么说,爱你的人,只会心疼你的遭遇。要找一个天性善良的人,而不是为了你才善良的人。善良这种品格,是刻在骨子里的。”
鲁彤彤耸肩说,“随便,遇得到就遇,遇不到,我也很好。”
祝玫说,“这样就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