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里静悄悄的,砚云心头却隐隐浮现出一种不踏实的感觉。
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悬空感。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咦?怎么自己忽然睡着了?
心中感到异样,便侧耳仔细去听,房中只有几具肉身轻微的呼吸声。
心下一转,不对。司琴怎么没声了呢?
刚想起身,余光便见到司琴端坐在黑暗之中,低着头侧对着自己。
“你大半夜不睡觉坐在那儿干嘛?”砚云轻轻松了一口气,却又觉古怪。
“我要守着格格呀,你刚刚都睡着了,万一有什么事儿,该如何是好?”
司琴的始终低着头,嘟着嘴说道。
“是啊,怎么就忽然睡着了呢?”
“砚云。”
“我……我好像有些透不过气……”
司琴的声音越来越小,仿佛窒息一样。
砚云心中一紧。
再管不得许多,立刻翻身下床。
三步并两步跑到了司琴面前:“怎么了,让我瞧瞧。”
司琴缓缓抬起了头——
那是一张没有五官的脸,宛如一张扁平的白纸。
砚云一时之间心跳停止了。
世界安静了。
“你说……我怎么透不上气呢?我好难受……”
——砚云大口喘着气从梦中醒来,后背的汗沾湿了衣衫,黏在了身上。
梦?梦中梦?
用力晃了晃脑袋。
不可能,一定是有人用术迷了我!
他立刻翻身下床,见那椅子空荡荡哪里还有人?
继续走到屏风后,透过屏风能看到司琴仰面躺着。
走过屏风,露出半张脸,此时砚云的双手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司琴的脸上压着厚厚一摞湿透的白纸,她早已没有了气息,整个人冷冰冰的。
他当机立断将司琴脸上压着的厚厚的一刀浸湿的白纸胡乱扯掉。
砚云眼中含泪。
他没有迟疑,伸手拍向自己的丹田。
一颗火红的内丹立时从口中吐出,他将内丹塞入司琴的口中。
只是司琴已无法吞咽。
见司琴咽不下去,砚云无法便只能俯身吹了一口气,将那内丹送入司琴腹中。
内丹入腹,司琴的脸色渐渐恢复了红润,身上也慢慢暖了起来。
这对砚云来说是最漫长的一段等待与煎熬。
良久,她睁开了小鹿一样圆又湿润的双眼。
“你感觉如何?”
砚云的手颤抖着握住司琴的手,他不能再失去她。
司琴乖顺的答道:“我好像做了一个梦。”
“梦里青懿格格喊我,后来又梦见我坐在你身边守着格格,再后来有一个戴高帽子的人说要接我走。”
“但他又说我没到时候,反正好乱,其他不记得了……”
砚云好歹松了一口气,还好司琴是还阳了。
念及此处,砚云瞬间汗毛耸立:糟糕了,幕后那人一定知晓主人魂魄已不在此地!
目前,自己失了内丹,留在此处实在过于危险。
思前想后,砚云立刻作了决定。
“司琴,这地方不再安全了。我现在就要带你与他们的肉身一起走。”
“去哪儿?”
“回青城山,找掌门大人。”
没有丝毫犹豫。
砚云挥袖将几人的肉身收入袖中,拦腰抱起司琴,一脚踹开窗户,便在背后肩胛骨处幻化出碧色羽翼。
就要跃下窗口时,司琴勾着他的脖子示意他等等。
“那青懿格格怎么办?”司琴担忧道。
“他们的目的从来就不是青懿,她不会有事。”
——傻子,你都成还魂人了,还在担心人家呢。
砚云不再犹豫,破窗跃下,巨翅扑腾了两下,立刻腾空飞起。
他有些担心这路上会不会出事,便发出了鸟鸣,想着召唤自己的那些亲戚一起来护送自己。
果不其然,刚飞过一个山头,便下起了倾盆大雨,雨势渐大。
雨中夹杂着鸽子蛋大小的冰雹,砸在这翅膀上,不仅疼,还将翅膀一点点给冻住了,随着雨越来越大,冰冻的范围也渐渐在蔓延……
飞的越来越吃力。
来者不善,这是术!而且是可以翻云覆雨的法术!
“抱紧我。”
砚云冷笑:看来这又是一场苦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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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
教坊司对门茶楼栏杆处。
一路上,顾星灿已经给我讲了讲究竟何为教坊司。
自宋朝以来便已经有了这教坊司,只是到了明朝时,才令人开始闻风丧胆起来。
这教坊司主要由乐籍男女构成,他们主要来自几个途径:降附家眷后裔,被卖的妻女及靖难之役的罪臣妻女。
乐籍是罪籍,一旦入籍,脱籍十分困难。而且不可与人婚配。就是做妾也不可。
说是伶人,实际就是供人取乐的官伎。
前朝的朱棣帝曾颁过旨意:“明永乐时不附靖难者,遂编为乐籍,世世不得为良者。”
这怀风娘子如今正在这教坊司内任职,传授琵琶技艺。
每日慕名而来想一睹芳容的人还真不少。
我们身边已经站了不少人,似乎都在等着见她。
“那我们能顺利见到她吗?”
“教坊司每日午后会有一段时间的公开演奏,那时候应该可以见到吧?”
顾星灿相当自信的回道。
“你怎么那么了解?”
“清军入关便废除了教坊司,将其改名‘升平署’。虽说改了名,有些规矩也传承了下来。”
“这教坊司里的旧人,有些被礼部纳入,有些则直接落入青楼。我大哥就养了几个升平署里的伶人作相好的,他常带我去听戏来着……”
我恍然大悟,感觉也是。
顾星灿毕竟是顾大人的二公子啊,应该在京城是很有能耐的人才是。念及此处,我好奇心大起。
“顾星灿,你为何会去青城山拜师学艺?我听人家说,世家子弟应该都要进宫伴读才是正道。”
顾星灿见我有兴趣问他的事情,他那双好看的眼睛顿时亮晶晶的闪着光芒:“这还是你第一次问我呢。”
我们站在一旁的茶楼边上端着两杯茶,一边闲聊着,一边望着教坊司的二楼,等着那怀风娘子露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