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徐老爷别说看着瘦,窜出去的那脚程真真是一点也不慢。
很快,我们就都落在了他身后。
我看这样不行啊,只好旋身化出蛟尾,左右手各搂住顾星灿和符玺,奋力向前游动起来。
符玺一脸得意:看,还好把她带上了吧?
顾星灿一脸黑线:怎么感觉自己像个娇妻,如此无用呢……
如此一来,大公子便远远的落在了我们的身后。算了,如今也顾不上他,先追上他爹再说。
前路烟雾缭绕之间,竟影影绰绰出现了一条灯火通明的市集!
橘色的灯光在黑雾之间显得异常朦胧、诡异。
符玺低声道:“盂兰盆会。”
“盂兰盆会是什么?前面是鬼的集市吗?”
顾星灿抢答道:“差不多吧,中元节也称盂兰盆节是鬼门大开之日,许多游魂、妖怪都会出来摆摊做些小生意,赚些金银俗物。”
“鬼也要挣钱?”
“切记,只要不说破他们的身份,一般便无事。”
我点点头,目光不由的开始警惕起来。
徐老爷早就一头埋进了这鬼市之中,我们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跟了进去。
初入这条街便感到没入了一潭死水之中,像梦境那般不真实,混沌古怪。
我本以为蛟尾会引起大家的驻足围观,没想到这一条街上就没几个正常人……
一位鹿头人身的姑娘在叫卖金元宝,她的摊位上围着几个黑影讨价还价的不亦乐乎。
“太贵了!”
“再便宜些!”
“你怎的不去抢?”
“说话客气点!”
紧挨着她的摊位,则是一身着粉衣的少女,身后散着六条黑色猫尾。
她的摊位上摆着几只铁笼子,那笼子里赫然是一个个小小的婴孩,闭着眼睛,正睡的香甜。
她见我们三人路过,便露出两颗尖牙笑道:“来看看啊,特别补的人参果,缺啥补啥。只要五个金元宝!”
此话一出,周围数个黑影全部围了过来。
“只要五个?”
“我要那个胖的。”
“滚开,胖的是我的。”
“嘴巴放干净点,是我先来的!”
“你先来的怎么了?!”
一言不合,那两个黑影便要动起手来。
再定睛一看,那俩黑影渐渐化形,一个没了半个脑袋。
另一个只有一只手,皆是死相惨烈。
我们不再逗留,继续往前走。
这琳琅满目都是小摊贩,叫卖声不绝于耳。此处热闹的犹如白昼,而那徐老爷则早已不见了踪迹。
我不住的来回找寻,都没见到他的影子,也没见到大公子跟上来。
“别急,你闭上眼,再寻一下他的气息。” 符玺在身边对我说道。
闭上眼后,眼前一切景象与耳边的声音都化作虚妄。
很快,徐老爷的气味被我发现还在我们前方,而且还在不停的前行。
他究竟要去何处?
我睁开眼:“走,他在前面。”
刚要抬脚,便见前方熙熙攘攘的来了一队仪仗,将本就不宽敞的路堵的死死的。
先映入眼帘的,是俩面容肃穆的白面魁梧鬼差,他们的怀中抱着“回避”、“肃静”的大木牌,十分威风。
紧跟着,又走来一队仪仗队,铜锣、唢呐开道,敲锣打鼓放着鞭炮,声音响彻天际。
在这浓重的夜色中显得有种古怪的美感。
再见紧随其后的是几位面白如纸的美人儿,她们旋身洒着漫天飞舞的纸钱,场面震撼而又诡异。
此时我发现他们都是跳跃着前行,在定定看去,他们皆是脚不着地,腾在半空。
——心凉了半刻。
难道这些,都是鬼怪不成?
见我面色不好,顾星灿连忙对我说:“镇定,镇定,别害怕。我们都在你身边。”
我深呼吸以后点点头。
美人过后,出现了一台十六人抬的朱红色漆大轿。
那抬轿之人一看便都是烧给亡人的纸人,各个红男绿女,眼角眉梢高高吊起,神情似笑非笑。
众鬼怪都驻足停留,目光停在这盛大的花车巡游上。
“裕儿,你看看,这是你要找的人吗?”
顾星灿低声出言提醒道。
我狐疑的看着他。
“让你看就看。”
符玺亦不耐烦的低声道。
一阵阴风吹过,吹起大轿的轿帘,一女子斜靠在内。
只见她面若桃花,杏眼半闭,及腰黑色长发随风轻摆。好一副惬意姿态。
——这是……城隍大人?!
我睁大双眼看向顾星灿和符玺。
顾星灿又开口解释道:“盂兰盆会,城隍巡游。”
转头看向那缓慢游行的大轿,我好想上前去喊住她……可是三百年前她根本不认识我的。
于是只能忍住冲动,眼睁睁看着她从我跟前慢慢离去。
此时随着城隍巡游车队的离去空出了道儿,我们便继续前行。
一路上也不再关注这些摊贩,甚至有人扯着我们要强买强卖,都被我振袖甩开。
这条道仿佛是到不了头的那般,长的可怕,我的头都有些痛。
终于,眼前出现了徐老爷的背影!
他正驻足在一单独的小贩摊前,这摊子立在整条街市的最末端,闪烁着幽暗的青白光芒。
周围没有顾客,只有徐老爷一人。
我们三人凑上前看去,摊主是一个中年男人,只是他看上去老态龙钟,正摆弄着摊子上的商品。
这卖的是什么?
我怎的看不懂?
一张张纸摆在摊子上,这纸顶端上书:大明山西筹赈捐输总局。
“捐官?”
符玺挑眉出声道。
摊主闻言,满脸堆笑:“客官也是要来捐官的吗?”
徐老爷此刻双目有神,盯着符玺发狠道:“你要捐什么官?”
符玺不置可否:“这儿有什么官可以捐?”
摊主介绍道:“应有尽有,看你要什么,也看你能捐多少?”
符玺想了想回答道:“这位老爷要捐什么官?他又捐了多少?”
摊主皮笑肉不笑道:“这位老爷捐的可是大官儿,所以价格自然是不同的。”
“他捐了他的儿子。”
我的脑子嗡的一下响了起来,怪不得灰仙说他儿子也脏了,原来根源是在这儿。
可是,徐老爷是定国公啊,已经是位极人臣了,为何还要捐官?
“你要他儿子有何用?” 符玺嗤笑道,“不过是一介凡夫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