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一日。
那一日阳光明媚。
她见到了陪着公主前来祈祷的徐昱珩。
物是人非。
她躲在窗槛后,双眼乌青深重,披头散发,早已枯槁不堪。
公主满面幸福,徐昱珩意气风发,他们看上去是好一对恩爱眷侣。
那庞可贞算什么?还有人记得她吗?她的这一生,做错了什么?
“软莲”之痛,丧子之痛,名声尽毁,踢出族谱,被迫吸食鸦片,被迫接客……
这人间种种,再不值得她留恋一丝一毫。
她回到房间,毫不犹豫将私藏的鸦片仰头悉数咽下。
这一场梦做的她好痛。
到死,都醒不来。
她要徐昱珩和他的儿子断子绝孙!她要她爹永世不得超生!
此恨绵绵无绝期!
徐昱珩荣华富贵的了一世,唯一他心中缺失的那块就是他资质平平。
虽然世袭定国公爵位,可他始终不如大哥天资聪慧,在国子监永远都能拿头名。
于是可贞设了一个局。
先杀了爹,胁迫爹作为鬼商取了徐昱珩与他儿子的生辰八字。先夺其运势,再要其性命。
最后,徐昱珩到了阴间便会知道自己被骗了,一定悔恨交加!痛不欲生!
她要他像她那时那般痛苦!不,她要他永远都如此痛苦下去!
画面到此结束,我们又出现在席面前。
八尾狐的脸上带着泪痕,她一次次的回忆,终是难忘这一场人间历劫。
“你都看到了,虽然你们的确改变了结局。可当时并没有人来救我。”
言下之意,八尾狐还是不愿意放人。
我早已泪流满面,甚至感同身受。也许只因我们都一样,只是一缕妖魂?
“可贞,你什么都没做错。错的是你爹、你娘、徐昱珩那个混蛋!若你还是找他寻仇,身背这诸多孽债,你还要怎么修炼第九尾?”
“呵呵,说的好听。你不过就是要我放过他们父子二人而已。”
我摇了摇头:“不,不是的。”
“天道不公,我们便只能自寻公道。”
“只是祸不及家人,请你放过大公子,你所受得苦难都与他无关。”
“这徐老爷,必须杀。”
我的眼中透出杀气:“而且,这徐老爷你杀不得。”
八尾狐疑惑的看着我。
“要杀,也是我来杀。”
“这杀孽我已数不清了。而你,从没害过人性命。不值得为了他,废了千年道行。”
“裕儿,你疯了!”顾星灿脱口而出,再也听不下去。
“胡闹。”萧商羽亦是不同意。
“兰裕,你终于成长了。”唯有符玺,见我杀伐决断,露出“老父亲”般的微笑。
我召唤出避水剑,一步步走向徐老爷。
“站住!”
八尾狐追了上来,在我身旁说道:“你这么聪明,难道不知道我是奉命来拖住你们的吗?”
“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
“就当作我真的是你的姐姐,为你出一次头吧。”
八尾狐愣在了原地:“……我不会感谢你的。”
剑已横在徐老爷的脖颈边。
城隍大人坐在席面上独自喝着酒,根本不理会我们:“快些解决,到底谁跟本官回去受罚?”
“我也很想有个姐姐,在我受苦的时候能来帮帮我。可是我没有这个福气。”
“既然我在你的回忆里做了一次你的姐姐。可贞,那就让我用这一剑,消了你的恨,了结这段孽。好吗?”
八尾狐扑了上来,徒手握住我的避水剑,血顺着剑身流了下来。
“不!”
“不要!”
“你快走,你在这时间的越长,太清观的青懿就越危险!你快走啊!快出去!”
八尾狐的眼泪晶莹剔透望着我:“若你不嫌弃,我便认你做姐姐……兰裕,你快走!”
“各路妖邪已受南海邀约,要诛蛟妖,夺魄珠!”
“我只是其中之一,为了把你拖在这里,才将你引到我的回忆之中的,你别傻了,快……”
我一掌推开她,含泪反手割破了徐老爷的喉咙。血,涌了出来。
徐老爷挣扎了一会儿,便没了动静。
对不起,洛城姐姐,我失败了。
我不但没能替大公子解忧,反而……我还杀了他爹。
从我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强烈的波动,以徐昱珩的尸身中央为圆心向外激荡。
那熟悉的感觉……
是蛟魄珠!
我猛地回头,摊开手掌。
掌心赫然躺着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
深吸一口气,这是“惧”魄珠!
所以这魄珠惧怕公主,惧怕失势,惧怕被人知道自己天资不佳……
我再次睁开眼,感受着灵力恢复了数成。
八尾狐挥手摄去了大公子身上的咒术,将大公子塞到了顾星灿手中。
“他们来了!来不及了!”
她挥手化出一条红绸:“沿着这条路,便可回去人世间。快走!不要回头!”
符玺一马当先踏上了红绸,顾星灿扶着大公子紧随其后,萧商羽扯住我的手臂。
“姐姐,我就叫可贞。”
可贞在我被拉走时在我耳边说道。
“这次,换我来保护你。”
“这数千年以来从没有人为我出过头,你兰裕是头一个。”
“可贞!你不是他们的对手!”
我的眼泪落在嘴里,是咸的。
萧商羽将我一把横抱起来,足尖轻点,直直往前飞去!
可贞面向来路,那些鬼怪遮天蔽月的向这里涌来。
她身后的八条狐尾直直竖起,严阵以待。
城隍大人放下酒杯:“看来,你们已经定了是谁随本官回去认罪。”
“既然如此,犯人可不能就这么死了。”
“城隍大人……”
城隍大人挥手化出一透明屏障,阻挡着那些鬼怪的侵袭。
她严肃道:“到底是谁,要那蛟妖的命?她又与太清观的青蟒是何关系?你一五一十的都与我速速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