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年长商人抚须道:“胡大人若知晓什么秘事,恐怕有人欲借其死掩盖真相。倒查之风,恐怕凶险万分。”
另一商人接口道:“此事恐不简单,转运使身亡,或有更大风波。我等需谨慎应对,或许该先与官府缓和,避过锋芒。”
余德孚沉默片刻,转头望向小石头,见小石头在一旁候命,忽然开口道:“小兄弟,你是叫小石头吧?”
小石头忙应道:“正是,老爷有何吩咐?”
余德孚缓缓道:“你今日听了许多,心中可有想法?不妨说来听听。”
小石头稍作沉吟,随后开口:“余老爷,各位老爷,晚辈虽才疏学浅,但听了众位的讨论,心中却有几分拙见,若有不妥,还请各位海涵。”
包房内众人将目光齐齐投向他,余德孚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
小石头略微顿了顿,随后说道:“眼下局势的确凶险,这场查税风暴既然已经箭在弦上,恐怕无论如何也避不过。若我们正面与官府对抗,海商行会首当其冲。依我看,现下最重要的是暂避锋芒,不让自己成为第一刀的目标。”
他见众人听得认真,继续说道:“不过,咱们手中并非全无筹码。官府虽表面强势,但背后也有软肋。以福州为例,去年福州的财政收入总共不过八十万贯,而其中来自海上贸易的商税大约占了二到三成,约为十六万到二十四万贯。这笔税收对于地方财政至关重要。”
小石头环视一圈,继续道:“更为关键的是,这其中近六成的商税,来自各位海商行会的成员。换句话说,单单海商行会就为福州贡献了逾十万贯的税收,份额高达一成有余。如此巨额的税收贡献,官府恐怕不敢轻易打压海商行会,毕竟这可是福州的财政命脉。”
包房内的商人们面面相觑,显然对这些量化的数据感到震撼。
小石头接着说道:“官府表面查税,但我想并非要将诸位老爷的商号赶尽杀绝,毕竟,若他们真的将商号全部打死,那无异于‘杀鸡取卵’,今年收了钱,明年又能依靠谁来支撑税收?换句话说,官府的目的不是让商家覆灭,而是要威逼商家吐出更多的钱交给官府,如此推测,查税风暴不过是他们施压的手段。”
余德孚微微皱眉,点头道:“的确如此,官府若真下死手,损害的还是他们自己的税收根基。”
小石头继续道:“正因为如此,我们必须明白,官府既想通过查税逼出钱财,又不会真正对我们下杀手。小人思量,知府钟大人内心深处,怕的还是打压得太狠,影响到后续的税收。因此,官府必会留有余地,而我们便可以利用这一点,争取到与官府回旋的空间。”
包房内几位商人纷纷点头,显然对这一分析感到认同。
一位年长的商人低声说道:“小兄弟所言极是。官府确实不至于真把我们赶尽杀绝,但他们这次来势汹汹,我们又该如何应对?”
小石头微微一笑,语气沉稳:“所以我认为,当下最重要的是争取以时间换空间。官府终究还要倚仗海商行会的税源。而这场庆典,恰恰是个契机。若我们主动出手,将庆典办好,不仅可以缓解官府的压力,还能赢得喘息的机会。”
余德孚眉头微动,问道:“你是说,借助这场庆典,主动与官府周旋,换取时间?”
小石头点头:“正是如此。若我们能将官府裹挟进来,让他们不得不参与其中,那么我们便可以利用这段时间谋划后续的应对之策。既然官府急需这场庆典来交差,那我们正好借此机会把局做大,逼着他们继续依赖我们,反而让他们无法轻易下手。”
一位商人疑惑道:“但这庆典本来就是个赔钱的买卖,做大了岂不是赔得更多?”
小石头轻声笑道:“正因为如此,我们才要将事情做得更大。制造出一个更大的问题,来解决眼下的问题。”
“官府现在是既要办个盛大的庆典讨好朝廷交差,又要不花官府银白嫖诸位老板。既然官府是这个既要又要的心态,那我们索性就顺势而为,把庆典尽可能的往大里搞。最好搞得大过天,才有机会反客为主,把官府裹挟进来,拉着他们一起上船,到那时就万事好商量了。”
余德孚眼中露出一丝惊奇,虽说是贺兴背后向他力荐过小石头的才能潜力,但听完这一番分析,余德孚还是没想到这年轻小孩,竟有如此老辣凶狠的江湖算计。
余德孚把手轻轻往桌上一拍,缓缓说道:“小兄弟此话甚是有理。不过具体如何操作,还需再作细细筹划。”
包房内的气氛逐渐变得和缓下来,余德孚举起茶杯,抿了一口茶,目光扫过众人,显然已经心中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