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来了,就意味着是被齐先生单独留堂罚抄了。
不过对于经常罚站又罚抄的苏尝和红衣小姑娘而言,来这里就跟回家了一样。
“中午就别回去了,在这吃个饭吧?”
依旧坐在空荡荡的棋盘边的青衫儒士,看着走进小院的两个学生笑着问。
苏尝点点头,他已经好久没和齐先生一起吃饭了。
李宝瓶也点头的很自然。
苏师兄做的饭,她也是很想念的。
在小小的厨房里,苏尝和齐静春在课堂上的身份就颠倒了过来。
苏尝拿勺主厨,齐先生站一边打下手。
苏尝做菜确实很好吃。
齐静春犹记得某天,小苏尝品尝了他做的饭后,气鼓鼓的放下碗筷,说以后由他这个小少年给先生做饭的那副让人哭笑不得的模样。
那时候的苏尝,小小的个,都够不着灶台。
但他愣是在脚下加几块砖把自己垫高,也要掌勺给他露一手。
这一露就是好几年的寒暑。
因为苏尝这个学生,自己时不时就能享受饭来张口的福气。
“齐先生,这几天你要去哪里?”
切着青菜的苏尝出声问。
他不是不信齐先生在学墅中说的和旧友出门寻幽的事情。
只是这话里的含义远不止字面上的意思罢了。
齐静春从未对这个学生主动隐瞒过什么,很干脆的给出了答案,
“去莲花洞天。”
莲花洞天,三十六座小洞天之一,拥有者是——道祖。
传闻里面遍布荷塘,长满荷叶,其中一张荷叶的叶面,就比大骊王朝的京城还要大。
听见依旧主动对自己开放心湖的少年心声,齐静春点点头,
“没错,是去找那位道家之祖,讨要一把荷叶伞。”
“是为了我能看剑妈吗?”
苏尝一怔,心中有些愧疚。
他知道齐先生最近已经很忙了。
去一趟莲花洞天,不知道又要耗去对方多少所剩不多的气力。
“有一部分是。”
然而齐先生只是安慰似的冲苏尝的笑了笑,
“毕竟俗话说的好,礼多人不怪嘛。我不怕被砍,你可跑不了。”
苏尝虽然很想完成和剑妈合影留念的心愿。
但如果要给齐先生添麻烦,那他就不愿意了。
于是他说,
“要不咱不去了。”
齐先生却摇摇头,语气很坚定,
“要去的,要去的。我本来也是要做这件事的。
而且过了时间,我就没办法跟你站在一起合影留念了。”
听到齐先生的解释,苏尝心中有些伤感,伤感之余又有几分开心。
原来不是自己一个人在胡闹,齐先生也是期待着跟他一起做完心愿单上那些事情的。
他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停留,于是半问半建议道,
“齐先生,以后就不上课了?”
“还有最后一课。”
齐静春眼神很认真。
他的视线从苏尝身上移到竹影下的李宝瓶,又看向学墅和小镇的方向,最后移到了天边极远处。
中年儒士轻声说,
“这一课,是一定要上的。给你们所有孩子,小镇所有人,以及天下所有人。”
这话到最后口气极大。
但是苏尝却不觉得有什么。
因为说这话的人是齐静春。
他只是点点头,
“齐先生,我到时候一定好好听讲。”
炒了几个青菜和一盘五花腊肉。
苏尝和李宝瓶,还有齐静春三人一桌各自吃着饭。
中年儒士眯起眼。
他抬头看了看从竹林缝隙中撒下来的阳光,又看了看坐在一起细嚼慢咽的红衣姑娘和青衫少年。
“劝君更尽一碗饭,来日长胖多笑颜。”
苏尝一边挤眉弄眼一边给小姑娘盛饭。
“师兄,是劝君更尽一杯酒,后面半句又是什么怪话?”
小姑娘觉得自己师兄作诗能力一般,但是说怪话真的很擅长。
苏尝理直气壮,
“你还小,喝什么酒,吃饭才对嘛。”
接着他又跟小姑娘嘀咕什么长大要全方位,尤其是要健康满满。
已经听得懂一些话的小姑娘,看了看自己小小的个子和小小的胸前,便有些绷不住脸的嘟囔说师兄是大坏蛋。
看着自己这两个学生一边吃饭一边嘻嘻相谈。
齐静春不但未用什么“食不言”的规矩去打断他们之间的温馨气氛。
反而用温柔的眼神看着自己的这两个学生。
一个是不爱读书,却抄书抄的能把书上文字背入心田的红衣小姑娘。
一个害怕疼痛和吃苦,却能在心河之中夜夜淬炼金身为先生排忧解难的少年。
不知不觉间,他那张总是古板的脸上,也随着两个学生的笑声,露出了一丝不易被察觉到的微笑。
今日阳光璀璨。
我之学生亦如朝日般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