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宝瓶用随手带的绢布擦干净小脚丫后,就穿上了鞋子。
她小跑过去,使劲踮起脚尖,伸手去抚摸那头白鹿的鹿角。
贺小凉根本没去管自己那头白鹿怎么被小姑娘折腾。
她只是看看阮秀手里的鱼,又看看守在池子边的苏尝,
“我也可以向道友求几条鱼吗?”
她不像阮秀一样是真的馋鱼吃。
而是某位刚刚离开骊珠洞天,前往南涧国观礼的陆小师叔前不久刚跟她见过一面。
这位极为神秘的小师叔临走的时候对她说,她可能跟苏尝有段大道缘分。
对于这个云遮雾绕的陆小师叔说的话,贺小凉有些半信半疑。
所以她才会向苏尝说出求鱼这句话。
缘木求不来鱼,但缘分可以。
“不用说求字,秀秀姑娘的鱼是小宝瓶给的。”
苏尝言下之意是你想要,可以问小姑娘一声。
宝瓶同意他就给,全当摸你鹿角的观赏费了。
“我想要苏道友的鱼,不知是否能商量?”
贺小凉却不想过李宝瓶的手冲淡缘分,就要苏尝亲手送的鱼。
只要对方送鱼到她手,她自有办法称量与这位圣人学生的缘分有几斤几两。
苏尝从刚才就感觉这女人话里带着极强目的性。
此刻他又用心倾听了一下对方的心声,做了最后的确认之后,便直接了当的回了一句,
“不能。”
贺小凉语气一噎。
一旁的阮秀却十分高兴。
她感觉苏尝和她很像,做事不会因为那人的身份和样貌有所偏颇,而是以人心秉性而定。
看着青衫少年斩钉截铁不带悔改的模样,贺小凉心中反而激起了几分好胜心。
自从上山修行以来,天生福缘的她,都是躺着接纳各种好东西来到自己身边。
但是此刻她主动向这位少年要条鱼却碰了壁。
要不到,她就越想要。
“我可以买。苏尝道友,拿那头鹿换怎么样?”
被小姑娘摸着鹿角的白鹿眼神一呆,闪过一抹不可置信和惶恐来。
“鱼不值那个钱。”
苏尝以一副“你这个智商我怎么敢跟你合伙做生意”的表情看着她。
他觉得以贺小凉这种不知柴米贵的买卖经,以后顶多做他商行的新闻联播主持人,念念稿子背背词就行。
感觉出青衫少年的鄙视,贺小凉深吸一口气,努力稳住了表情,没在外人面前失了神诰宗玉女的教养。
苏尝没再管她,只是抓了六条鱼后就收了手。
他和平安医馆的两个病号一人两条,炖鱼汤。
至于刘羡阳,铁匠铺管饭的,就不用苏尝操心了。
苏尝问了声李宝瓶还要不要鱼,正在揉白鹿耳朵的小宝瓶回答说不要了。
于是他便把小小的围栏给拆掉了。
一是因为小姑娘极喜欢搭来搭去,下次来可以搭新的玩。
二是因为这种简易的围栏,放在这也长久不了,会被水冲掉,也有可能堵塞湖水出口道。
贺小凉看着那纷纷扰扰从苏尝拆开的围栏口游出去的鱼。
她也不遗憾,只是轻声说,
“苏道友也是惜福之人啊。”
只有惜福,才能积累福缘。
人人都羡慕她贺小凉的福缘深厚,被称为是一人享受一洲福缘的黄庭第二。
贺小凉对此并不以为意。
有些福缘确实是她得天独厚,有些福缘也是她惜福而来。
当然,她同样不以为意的还有那些听起来像是在劝诫她的话。
比如福之祸所依,福气终有尽时,得到的越多背负的就越多。
这些话的意思她都懂。
但她为了大道,不会回头,只会往前。
只要有大道上的缘分,只要最终结果有利于她,哪怕所伴的道侣是自己不喜欢的人,也可以。
这就是她贺小凉的大道。
原本她还不信那位陆小师叔的话,所以才试图求鱼称缘。
不料却被苏尝干脆利落的拒绝了。
这反而让她多了几分相信,毕竟大道难求是常理。
提着三条小鱼的阮秀,终于忍不住开口说话,
“打扰别人谈话,找别人要不想给的东西,我觉得这样不好。”
她腕上的火龙镯子,瞬间活了过来。
那条赤色火龙,缓缓环绕着少女雪白的皓腕游动着,眸光与主人一样冰冷。
贺小凉瞥了一眼这个兵家圣人独女,又看了看根本不理会她的苏尝。
心中那抹不甘不仅没有消退,反而更多了几分求胜欲。
她贺小凉想要的东西,没有要不到的。
只是她没有在此时多说,以免引起那个少年不必要的反感。
与贺小凉一起来取道家压胜物的同门师弟,在远处看着这一幕时,只感到匪夷所思。
他很想问与他并称神诰宗金童玉女的师姐,到底还记不记得此行的目的。
我们除了取压胜物,还要替小师叔招收新弟子入门啊!师姐你清醒点!
那位腰佩虎符、背负长剑的兵家巨子,则冷嗤了一声,
“既然你们神诰宗那么不上心,那马苦玄,我真武山就不客气了。”
年轻道人不得不用秘术呼喊贺小凉的名字。
而一旁的僧人则一言不发。
他的目光只是慈悲的看着那个蹲在廊桥溪边的矮小少年。
少年嘴里叼着一根绿茸茸的狗尾巴草,仰头看着悠悠白云蓝天。
在僧人眼中,这个矮小少年身上的戾色杀气和洁净的白云蓝天形成了鲜明对比。
“阿弥陀佛。”
杀星煞星齐聚一身。
与此人牵扯太深之人,必皆坠苦海。
马苦玄不知道有个传经僧认为他必将坠入苦海。
如果知道,估计也只会把这僧人加入必杀名单。
也许会排在第二。
第一名。
自然是那个让他梦魇之人。
摸着自己已经瘀血散尽的心口,马苦玄露出了一个残忍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