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她不怕鬼,但是在这个环境里,听苏尝这么说,还是有些肌肤发寒。
难道这泥巴做的不止几千年的东西,还真能活过来不成。
黑衣少女搓了搓胳膊,看见少年脸上那促狭的笑容。
觉得苏尝在捉弄自己的宁姚,便有些不信邪的向前踏出一步。
她一手按住刀鞘,英姿勃发,仰头喊道,
“我叫宁姚!如果你真的有灵,就把脚下这三尺立足之地借给我。
将来我宁姚成就剑仙之境,一定偿还你百倍千倍!”
果不其然,泥塑神像毫无动静。
宁姚磨着牙看向正在偷笑的某位甲胄少年,
“苏尝,你耍……”
她那个“我”字还没说出来。
苏尝身形一闪,一把将宁姚扯到自己身后。
那尊经历过千百年的风吹日晒都未倒塌的灵官神像,居然在此刻轰然向前扑倒在地,碎得很彻底。
更加出奇的是,原本以灵官神像的高度,是必然能砸到脚下的少年与少女的。
但是当苏尝挡在宁姚身前的那一刹那,泥塑神像的那些坚硬碎片,尽皆在瞬间化为了扬尘。
扬尘还仿佛长了眼睛,分成两侧避开了两人,连他们的一根毫毛都未伤到半分。
见到此情此景,哪怕自诩见多识广的宁姚,也不禁咽了咽口水。
少女难得有点心虚,低头望着那些飞扬尘土,嘀咕道,
“你还真能听懂我说的话啊。我以后少还点行不行?”
一旁的甲胄少年看了看手中多了一点灵光的虎符,然后又斜眼看着黑衣少女,
“宁剑仙,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宁姚被这话噎得表情一滞。
她刚想说你刚才咋不一起许诺。
但是一想到少年毫不犹豫挡在她身前的身影,便又觉得没理由去多说什么了。
她只是愤愤的去踢了踢那沉重的斩龙台,
“想要劈开这种东西,就算是大剑仙也得付出一件神兵的代价。
你想要分一半,得你自己来想办法。”
苏尝知道宁姚说的是实话,并不是刻意为难他。
他刚想说话,就发现身边出现了一个手撑荷叶伞、满鬓霜白的中年儒士。
是刚从道祖莲花洞天回归的儒家圣人齐静春。
“齐先生……”
苏尝看着白发更多的中年儒士,想要让对方休息休息。
然而齐静春只是微微一笑,一手搭在少年肩膀上,嗓音依旧醇厚温润,
“闭上眼睛,默想“静”字,然后勾勒第三笔。”
苏尝依言在脑海中观想那枚碧绿竹签上“静以修身,俭以养德”的静字。
按照齐先生教他的书写习惯,静字的第三笔是一竖。
少年在脑海中写出静字之后,反复划着那一竖,越划越深、越划越亮,几乎闭着眼睛都能看见光。
当他眼中的光芒将如日月同辉时,中年儒士轻声说,
“到火候了。”
于是苏尝毫不犹豫的伸出右手双指,以剑指姿态并拢在一起,在空中轻轻往下一划。
在宁姚不可置信的目光中。
那块坚不可摧的斩龙台,在少年的剑指下,瞬间被对半切割成两块。
齐静春收回搭在苏尝肩膀上的手,然后一挥袖。
两块齐整的黑色石头,一块便落在阮邛的铁匠铺子,另一块则出现在了苏尝在泥瓶巷的家中。
“我已经把东西交给了阮师,你之后去找他谈铸剑的事情就行。”
儒士看着有些拘谨的黑衣少女温声道,
“你来自剑气长城,那里是比北俱芦洲更加出名的剑修圣地。
希望自己所铸的剑天下扬名的阮邛,不会拒绝你的。”
宁姚小鸡啄米的点着头。
她刚才看了一眼这个儒家圣人手中的那把荷叶伞,便感觉神迷目眩,仿佛其中承载着一个小天地一般。
也因为这一眼,让她在这个不知道行到底有多高远的苏尝先生面前,显得格外乖巧。
齐静春也没有与她多言,只是又看向自己身边的那位甲胄少年。
他那张古板的脸上难得露出一抹笑颜,
“你这段时间做的很好,你想要践行的事情我已经看见听见了。
剩下的一点手尾,就交给你家先生吧。”
苏尝看着这个中年儒士脸上的笑容,也露出了一丝微笑,
“齐先生,老猿的尸体你收起了吗?”
齐静春点点头,随后向自己的学生坦言道,
“我会把它交给风雷园的刘灞桥。
让正阳山不得不为夺回他们家搬山老祖的尸身,正面迎接风雷园发起的擂台战。
你之前说的那句话我很喜欢,既然宗门之间有仇怨,那就应该堂堂正正的去问剑。”
苏尝闻言眼睛一亮,
“齐先生,这擂台战我能参与吗?”
齐静春没有意外少年的打算,
“等风雷园和正阳山的人都来了,我跟他们谈一谈。
最好让所有仇怨,都止于问剑。”
苏尝点点头,知道齐先生这是答应了。
他看了看齐静春手中的荷叶伞,又看看天色想起了自己与红衣小姑娘的约定。
还没等少年开口,齐静春便对这个依旧不对他设置心防的少年说,
“我还要处理清风城许氏妇人的事情,明天我们再去找那位合影留念。”
苏尝使劲儿点点头。
于是青衫儒士再一挥袖。
宁姚便回到了陈平安家的小院,而苏尝则来到了李家宅院。
某位正蹲在小池边看螃蟹的红衣小姑娘,听见声响后下意识回头看。
当看见那个心心念念的身影出现在眼前后。
她那双清亮的眼眸便如月亮弯弯,脸上也露出了可爱的笑脸,
“苏师兄!”
披挂着沾有血迹和灰渍的甲胄,好像刚从战场上归来的少年,也冲她眨了眨眼,
“小宝瓶,我来找你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