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见许清一直呆呆地杵着没什么反应，很快便不耐烦起来。

“你倒是说句话啊！脑子坏掉了？”

被胖子这么一吼，许清这才回过神来。这么一会儿发愣的功夫，他大致也消化了胖子所说的话。

在老街区那边摸爬滚打了那么多年，许清本就不是个愚笨之人。相反，他大多数时候还算机灵。之前因为一直沉浸在姐姐去世的巨大悲痛情绪里，再加上这边一路上的见闻让他有些应接不暇，这才显得有些呆愣。如今回过神来之后，很快就明白了胖子的意思。而且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从刚才那一声莫名其妙的轻笑开始，他的脑子似乎一下子清晰了不少。

“你们想让我做什么？”许清深吸一口气然后开口问道。

见到许清终于开口，胖子那边也松了口气。虽然嘴上说随便换个人也可以，但事实上这回的幸存者里只有眼前这个家伙年纪上才符合邵公子的要求。不然按照他的性子，但凡再多一个竞争者出来，他都得在这两人身上先捞点好处再说。

“明天邵公子作为集团代表以及本地的爱心大使会亲自到灾区慰问，到时候好几家媒体平台都会到现场采访。而那时候作为唯一幸存者的你，将会在镜头面前和邵公子亲自碰面。这里一方面是彰显一下邵公子救难济灾的伟大形象。另一方面，则是你要在镜头面前恳求邵公子，说你怀疑这次的火灾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最主要的是，你要一口咬定在火灾发生前不久，你见过这个人在老城街区那边晃悠，你怀疑火是他们放的！！”

说罢，胖子从手上的手环里投影出了一个人的形象。

一瞬间，许清的脑子突然就乱成了一锅粥。

火灾后的废墟，各种蜷缩着的尸体，弥漫在空气中的令人作呕的味道，以及从其他幸存者的眼神中映照出的他自己的狼狈模样。最后画面是在一个下过雨的午后，一处凌乱的垃圾堆旁。一个穿着破旧格子衫的女人把正在翻垃圾的小不点拎了起来，然后对他说：“眼睛蛮好看的嘛。我店里缺个打杂的，要不你以后就跟我混吧。工钱没有，但是客人吃剩下的饭你随便吃，怎么也比这里的新鲜。”

然后那个当时差不多只有女人大腿高的小东西为了能吃到第一手的剩饭于是就跟那个女人走了。

许清死死地盯着眼前的胖子，眼睛红得快能滴出血来。

就在刚才的瞬间，他突然想起来火灾的当天他确实见过几个穿着和老城格格不入的人出现在他们店门口附近。

那个时间，违和的人，莫名燃遍整个老城区的大火，还有眼下这似乎早有预谋的表演。许清突然就明白了什么。

“他是什么人？”意识到自己已经失态，许清只能顺着胖子的话问道。

“这人是谁我其实也不知道，而且我也不关心。我劝你最好也不要太关心。不管这火是谁放的，和你其实都没什么关系。自己顾好自己就行了。”

“我也就随口那么一问，多少有点好奇而已。”听胖子说话的这会功夫，许清已经从刚刚的情绪中平复过来。

意识到可能是有人故意纵火之后，许清反而冷静了下来。不管这火到底是谁放的，要搞清楚真相自己就必须先活下来。

闻言胖子意味深长地看了许清一眼，也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多说什么。反倒是走过来坐到许清身边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随后更是把许清手上和脚上的金属环给取了下来。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也不难掂量。今天主要任务就是排练好明天的所有细节，保证不出问题就行。”

许清揉了揉手腕上被金属环勒出的印子抬头说了声：“好。”

一直到接近傍晚的时候，之前那个衣着考究的柳姓男人才又到了小屋子这边和许清重新确认了一遍全部的细节。和胖子在屋里排练了一整天的许清自然是对答如流。

大概是许清的表现让柳姓男子还算满意，于是临走的时候扔了一摞现金给许清。许清大致看了一下，至少好几万。

许清可以说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放在一起，如果让那个守财奴姐姐一下子有了这么多钱估计会激动得好几天睡不着觉吧。

回去的时候是坐的胖子的车，车上一共就他们两个人，没有再见到早上那个肌肉虬结的家伙。

胖子这辆车还是最传统的汽车。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开来的。

两人一路上都各自沉默着，自从意识到老城的火很可能是人为的之后，许清心里就在盘算着自己能够做些什么。

车辆缓缓停在早上的破旧小院门口，胖子却没有直接打开车门。而是缓缓地扭过头对着许清说道：“我最后还是得提醒你一句，不要有什么不该有的念头。”

在胖子的话音落下的瞬间，许清突然觉得心口的位置一阵刺痛，让他下意识地捂住了胸口。痛感来得突然又尖锐，就仿佛是有什么东西无视了他的皮肤和骨骼直接在他的心脏上刺了一刀一样。

“下午取下你手上的磁力铐之前，我拍了几下你的后背。你可能觉得我是在稳住你的情绪，但其实我是趁机从你的后心位置往你的心脏里打了一枚微型炸弹。

不是多新鲜的玩意儿，但是想来你也没见过这种东西。”

说到这里胖子放下了车窗又给自己点了一根烟，然后指着他们来时的大桥说道。

“老城这边的人们都管洛河叫‘天河’，不是因为它是从天上来的河。而是因为从河这岸到河对岸简直就像登天一样。

去过了那边一趟你多少也该意识到，那边的世界不是你能够想象的。不光是表面看上去的美艳奢华，更有许多你看不见的阴暗鬼祟。在那里，多的是你无法理解的手段和技术。

你那点鬼心思我都不用打眼看就知道得七七八八，你觉得他们会看不出来。

说到底你终究是个在穷人堆里长出来的半大孩子而已，不要把自己想的多重要，多了不起。

我这样一个人，就能够轻易地把你的生死攥在手心里，你觉得他们那些人，会给你机会吗？

他们只是不在乎。

我劝你好好珍惜你这条命吧。往后逢年过节，还能给死去的人上个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