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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时间看尽世间凉薄,听遍龌龊男人的虚言假语。其中有一人甚至称孤道寡,说若复国,就以妃位相待。

她不相信,也不稀罕,她只想回到一年前,那时没有烽火,没有硝烟。她簪着山花唱着山歌,在山溪中浅笑浴足。

搜检,诘问,她却不置一语,拳脚劈头盖脸砸下时,一年来的委屈羞辱和着痛楚放肆流下。

终不肯发一句声,讨一声饶。

中郎止住了手下,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语气是那样冷漠无情:“微眉在哪,传国在哪,把知道的都说出来!”

回答他的,是一颗吐在地上,裹在血中的牙齿。

中郎心肠稍软,柔声道:“你若说了,我可帮你脱离奴籍,不用再做这迎来送往的勾当。”

这次回答他的是一声冷笑。

仅仅是一声冷笑。

中郎拉下脸来,于是拳脚再次落下。

隐瞒的最蹩脚境界,不是推不知,不是欺假语,而是咬着牙不肯说。

“人以见信故相告,怎忍危难而卖之?”

只是不想说罢了,哪怕凌辱恣行,斧钺加身,不想说就是不想说。

大不了死掉,这种日子又有什么可留恋。

牖窗忽破,一个高大身躯连人带刀撞了进来,尚未稳住身形,便挥刀砍向一名侍卫,口中大喝道:“拷打个铲铲,让孤给你们砍砍头。”

中郎大惊,慌忙掣剑,利刃甫出,颈边却感到了清凉。

只一瞬间,清凉变成轻痛,而后又变成了麻木。他仿佛看见屋宇在晃动,身躯在长高,一个无头男子在面前慢慢倒下,身形依稀有些熟悉。

那不就是自己吗?

微眉一个健步闯到阿蓿面前,拉起她的手道:“跟我走!”

阿蓿呆呆看着恍若天神的微眉,摇摇头道:“外面有很多人。”

微眉一笑:“孤面前,只有女人没有男人。”

他一把将阿蓿拉起搂在身前,急声道:“走!”

门外禁卫渐渐涌来,百余人簇拥一起,真的是为国羽翼,如林之盛;杀声震天,戈矛耀日;惊的女闾闭户,行人无踪。

看来,真是绝境。

微眉横刀而立,在决定救人时就已知道这是个死局。他一直把她当做娼妓,最后却为娼妓而死,这实在很讽刺。

那倔强而不屈的身影让他无法释怀,很像他的先祖们,饱受凌辱,依然傲立。只有自己,学无所长,胸无大志,终日耽于酒色,却幻想万一哪天可以复国。

他很惭然。

他不是力破千军的猛人,没有那么多婉转玲珑心思。贪命,自私,惜死,胸无大志,只是个浸泡在烂池塘,把豪气销尽的小人物。

因为贪生,所以赴死才显得难能。

因为自私,所以付出才显得可贵。

血战一触即发,一辆马车撞破人群,冲突而入,陆谦立于车中,提戈挥舞,大呼道:“微眉,来不及细说了,快上车。”

微眉愕然,他自然识得陆谦,这个昨日还要取他性命的人,今日怎会好心救他?所图不过传国罢了。他看了眼怀中阿蓿,扬臂把她扔上车,大声喊道:“想要传国就把她好好带出去。”

他当然不会为个女子弃了传国,只是心中暗想,衣冠楚楚之辈,应该不会和个娼妓为难。

一切终究要靠自己。

拂衣,扬刀。

他顺着马车撞开的道路匆匆奔逃,可以不勇武,可以不聪明,若连逃跑都不会,那这些年就白活了。

一袭红衣匆匆赶来,看见被陆谦抢先,气的一拍马腹:“这江泳阴魂不散么?”

季萧特意去马市买了两匹驽马,可阖城皆乱,马市飘摇,一直耽搁到了现在。她心中恚怨,松开另一匹的缰绳,拍马急赶。急声对微眉说道:“上来,前面有禁卫!”

微眉侧头一看,心中苦笑不已。

翻上疾驰马匹,这难度实在太大。

还好那马不甚高大,季萧又精于马术,帮衬之下倒也安全上马。

这是匹娇小的南方驽马,一马双乘,人都还那么重。马儿一个趔趄,有些负载不住。

“这马……“微眉有些担心。

季萧浑不理会,策尽马力向陆谦追去。车马并行,她大声对微眉喊道:“想全性命,就去找竹於丑,我马上便归,带你出城!”不待微眉答复,狠狠拍了马腹一下,跃入车内。

微眉战战兢兢的搂着马头,这个不着调的女人,他又不会骑马。

他心中惶乱无依,捞救命稻草般,向西城驰去。

季萧稳住身形,扬眉冲陆谦笑道:“仁兄,咱们又见面了。”

陆谦心中苦笑不已,这女人阴魂不散么?

他有心杀敌,无奈自己还打不过人家。

“小姐上车,有何见教?“陆谦持戈拱了拱手。

“我要见江泳。”

马车疾驰,四处火起,追兵渐急,民相扰攘,濁都一朝大乱。

始作俑者江泳,正端坐天库之中,虽竹帛林列。四处无人,却仿佛能够听到细作禀告。

“别守,臣昨夜在北城遍纵大火,遍传戎兵已至,北城已乱。”

“别守,臣昨夜在东城遍洒猪血,谣传濁公作乱,东城已乱。”

“别守,臣昨夜在南城破户伤民,装作奴隶造反,南城已乱。”

“别守,臣昨夜在西城私开囹圄,放出几百死囚,阖城已乱。”

乱相已现,旋即有人闭城大肆搜捕。三人市虎之下,以讹传讹。民情就会败坏到不可收拾

计出连环,坑的就是他苴灭。

不以武,如何止戈?最稳妥的办法,永远是釜底抽薪。

让他放心不下的是陆谦,一去未归,也不知有无意外。

他的一切谋划都系在微眉身上。若他过早被捕,大事终究难成。

房门大开,一袭红衣缓缓步入,拱手行礼道:“江别守,别来无恙?”

她的身后跟着两个人,一脸血污的阿蓿,一脸无奈的陆谦。

江泳盖上银角:“竹於兄,一别昼夜,幸而无恙。”

季萧正色道:“别守应看得出,阿獠系一季萧。”

江泳摇头轻笑:“竹於兄楙瓜吃的不够,胸太平,与男子无差。”

季萧冷笑道:“江泳,别逞口舌,我是来杀你的。”

“杀我?竹於兄竟没听过江泳徒手格虎?果然百濮蛮夷,孤陋寡闻。”

“是只母老虎吧,谁赢了啊?”

“确实是只母虎,胸怀坦荡,与竹於兄亦无所差。归而言之,楙瓜吃的不够。”

季萧一脸难堪:“好了好了,危城毒嘴江无寿,小女子今日见识了,拜服拜服,不要再说了。”

江无寿摊开双手:“何必何必,百濮獠人竹於兄,老先生瞧不出端的,是系何人,还请明相告。”

季萧失笑,转而觉得有点失态,遂侧着头,装作思考,檀唇轻吐,一字一震道。

“季萧!”

江泳手中茶盏一震,表情顿时变得有点可爱,想起身行礼,可她已失国。想置之不理,可毕竟曾为萧臣。

见江泳无措,季萧总算挽回些颜面,她一生斗嘴与人闲贫,只在两人身上输过,一个是死心眼到让她无言的秦五羊,一个便是眼前嘴毒到炉火纯青的江泳。前者她还能来个七三开,后者似乎是毫无招架之力啊。

说到底她才十七岁,再怎样的心计百转,阴谋深沉,也掩不住一颗少女玲珑剔透的心。既见成效,她决定穷追猛打。

至于开始时目的是什么?管他呢,斗嘴第一,其他的统统靠边站。

“江别守可知你我曾经见过?”

“昨日?”

江泳有点被动了,这妞儿不是来杀自己的么,在这儿闲贫什么呀,传说中的坏人死于话多?

“非也,是两个月前。江别守与王守心在浦边立而论道。小女子就在一旁静听。别守可曾记得?”

江泳沉吟:“两个月前,旁边并无人啊。”

季萧微笑:“有的,别守可以猜猜。”

江泳有点抓狂了,这个奇葩公主,迢迢赶来就为了跟他斗嘴吗,说好的来杀他呢,莫非想学古之先贤,把他活活骂死?他心里惴惴,站起身来深恭一礼:“江泳驽钝,还请殿下明言告知。”

他可不想跟个女人争辩,很没品不说,你见过哪个善辩之士,辩的过骂街泼妇?

季萧洋洋得意:“托别守的福,小女子恰在郎君面前别浦里踩水站立,从头至尾,不敢或动。”

江泳愣住,他自然记得那别浦水草丛生,污臭无比。

一个公主竟在里面呆在那里面,这得被人逼到了什么份儿上了。

他稳稳心神,轻弄茶盏:“殿下不是来和我叙旧的吧?”

季萧冷声道:“自然不是,你既帮方叔札,便是季萧仇敌。对于智谋之士,最好的办法就是砍死。”

江泳拂拂盏中茶水:“既知是智谋之日,奈何孤身闯入?徳谋,秉懿,少钧,出来见过殿下。”

三名缁衣锦袍男子走了出来,沉静行礼。

季萧并不见慌:“萧国养士四百载,却养出一群欺主犯上之徒?”

陈徳谋躬了躬身子:“殿下见谅,臣只忠于大王。”

季萧道:“大王已被弑。”

“臣说的是新王。”

季萧笑了笑,掣剑出鞘道:“那便来。”

四人登时混战一起,可怜天府无数籍策,扔落劈散,不可胜计。

江泳根本不予理会,冲陆谦问道:“文台,事情怎样了?”

陆谦微欠上身,答道:“蜀兵果然围住女闾,守株待之。小的与云辰驾车冲入,微眉却不肯上车。只将这娼妇扔了上来,喊了句‘想要传国,就把她好好带出去。’后来季萧出现,以马赠微眉,嘱咐他说‘找竹於丑’,然后跳上车来,说要见你,我打不过他,就只好带过来了。”

江泳打量骆蓿一眼,只见她虽满脸血污,却也掩盖不住颜色清丽。他微微叹息,心道女色果然害人。轻轻摆弄着银角道:“微眉贪生,料我们不会和个娼妇为难,此去不会复归了。”

骆蓿迎着江泳目光,铿铿答道:“他会回来。”

江泳摇摇头,懒得与个娼妇置辩,瞥眼看见三士劣势,便让陆谦也去帮忙。正弄盏寻思下一步该怎么办,谁知阿蓿忽然问道:“郎君可是危城江无寿?”

江泳微哂:“怎么,连个娼妇都识得我?”

骆蓿呵笑一声:“贱妾虽不识得郎君,却曾远远见过。那日族里救了一男子,他自号江无寿,大言炎炎,说天南地北无所不知。族人奇之,以上宾之礼相待。送别之日,所赠珍奇之物压断车之横梁。甚至酋长小女,都以所用银角相赠。芳心暗许,竟至图嫁。”

“此人感激涕零,说会引北方技艺南来,以为重报。族人信之,翘首以盼。”

“时未半年,他引蜀兵入荔,屠刀所向,日月无光。于是幼婴被戕,耄耋蒙难;青壮死尽,女弱成掳;嚎哭之声,盈川遍野。荔地一夕荡平,蜀王开地千里。成就那人无双国士之名。今日得见,幸之若何?”

第四十三章各怀鬼胎

季萧虽在争斗,耳朵却很灵便,阿蓿一席话,如发聩之鼓,隆隆响在耳边。她眼中闪出无数不可置信。一个分心,迭迭遇险。瞥眼看见江泳窘迫模样,看来此事竟是真的。虽素知江泳沽名钓誉。但这样恩将仇报,简直人神公愤。

犹记去年江泳以客卿身份,一言助苴灭开地千里。天下震动,遂尊他无双国士。季萧当时年少,亦曾慕念此人,心想如此神仙人物,该怎样风流倜傥,放达不羁。此前二人虽系敌对,却也敬其端方。现在看来竟是自己错了。

她心潮澎湃,顿时失了章法,渐显平日狠辣亡命风格。

江泳轻捂银角,茶水已凉,刺激掌心,让人心头清明。他心思百转,忽笑出了声。

笑声轻忽,像冷笑又像自嘲。

“姑娘可姓荔?”

骆蓿哂道:荔人居荔水,依荔山,皆姓荔,我却是个例外,我姓骆。”

江泳看下日晷,估量时间已差不多。打开窗子,却不见一片鸿雁之羽。他回来将盏中冷茶一饮而尽,冲季萧道:“殿下,我们合作吧!

季萧长剑竖劈,砍伤程少钧的胳膊,倚柱冷笑道:“国士无双江无寿,谁敢与你合作!”

江泳淡淡道:“殿下,你纵奋神威杀了他们四个,我却还有死士十余。纵再奋神威,无人可当,我也可以跑。”

季萧气急,以剑虚指着他骂道:“我去你妹妹的!你出个使都带这么多死士?”

江泳叹道:“事情总有意外,不是每件事都能规划好的。你来的不巧,所以杀不了我。我一招棋错,只得依仗你。这也许就是缘分,化敌为友的缘分。殿下,江泳所言,句句发自内心。江泳身处险地,如一发系于千钧。唯有殿下才能帮我。”

季萧轻笑摇头:“我怕死。”

江泳走近她,小声道:“我可帮你取传国。”

季萧笑靥更深:“我不信。”

江泳忽然怒道:“季萧,你非要鱼死网破,玉石俱焚?”

季萧很奇怪的看着他。

就算被揭了老底,也不至如此失态吧。做都做了,还怕被说?怕骂的难听,杀了不就行了?

吓!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自己何时变得如此狠心了?

她思虑一阵,终于开口:“只许带陆谦一人。”

江泳沉吟道:“危难之中,这样不好吧?”

季萧摇摇头:“君之肺腑肝肠,不得不防。”

“好,我应允你。”江泳道。

“不许离我三尺之外。”

江泳哑然,这妞还真得寸进尺。

“若是最后一个条件,我便答允。”

季萧扯扯嘴角:“那倒抱歉了,还一个,陆谦须听我的。”

“这不算条件,允了。德谋,脱衣服。”

季萧深深看了江泳一眼,只见他面如冠玉,美髯佳颐。如此神仙般人物,怎会那么下作?回头而望,又见骆蓿百感交心,伫立原地。于是微微一笑道:“春官之下,是为天府,掌祖庙守藏,国之禁令。别守连这儿都出入自由,小女子拜服。“

江泳收起茶盏,将衣物令牌分与众人,淡淡道:“别挤兑我了,换上官衣快走,此地危矣。”

季萧看了看令牌,皱眉道:“我要楚云辰那枚。”

“怎么?”江泳有些想不通缘由。

“名字好听……”

苴灭收到濁都大乱的消息时,兀自在做着传国的美梦。他实在都想不通,好好搜捕怎会变成这样,兵他发的,令他下的,到最后怎么就变乱了呢?

还有那一则则谣言,究竟谁在捣鬼。莫非是有人故意兴乱?

“郎中!”他忽然喊道。

郎中令急趋向前,叩拜道:“大王有何吩咐。”

“替孤拟诏,让中郎将且缓搜捕,大开城门示意无它。分散救难,张榜谕民,务必平息谣言!令城周戍将加紧巡察,仔细提防萧戎方向来人,可疑人等一概羁押。好酒好饭款待,过了这几天再放。”

“谨唯。”郎中令稽首行礼,就要去办。

“慢着,发飞骑令,让鱼云止住眼前事,去濁公家晓谕。以山南三千亩良田赐之,并赏金银锡带。与濁公说明白,说孤愿以父侍之,择吉日便行拜礼,同时晓谕全国。最重要一句定须带到。听好了,是‘生死契阔,与子同也。’诏书三份,分别拟好给孤看。”

传国可以不要,江泳可以不杀,但濁都绝不能乱。区区一个寒士,区区一枚符印。不值得拿濁都安危冒险。

因为他是王。

既然是王,根基就只能是民。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这个简单道理,他比谁都清楚。

“我们持令而行,可保无虞,一旦事发,四士如何自处?”西城汉平巷中,季萧忽然问道。

江泳随口答道:“装被打晕呗,多简单……”

“那我们呢?”

江泳看了她一眼:“君子其方,不罔以其非道,可乎?”

季萧微微一笑:“壹倡而三叹,有遗音者矣。”

江泳摇头道:“君子恶居下流,不必去管。”

季萧点点头没再说话,推开赁屋之门。秦五羊与微眉赫然在内,微眉浑身俱湿,满头是血,显得很狼狈。

众目相觑,一时有些热闹。

秦五羊面色不改,对着众人点头致意。

微眉绰刀起身,戒备看着江陆二人。

陆谦横眉冷对,江泳微笑还礼。

骆蓿则突然扑进微眉怀里。

季萧站众人中间,对秦五羊道:“蜀兵没来?”

秦五羊道:“来过,我让微眉躲进水井里,他们搜索一阵就走了。”

季萧笑道:“还好没蜀兵忽然口渴。”

“我先打了一桶水,放在井边阴凉处。”

季萧暖暖一笑,表示赞赏,开门见山,互相介绍,并说了合作事宜。

“陆文台,竹於丑就麻烦你照料了。江别守,四士遭变,怕系有司,恐也连累家眷,我想把他们救出来。”

江泳从怀中取出银角,环顾一周,才觉无茶无酒,怅然一叹,沏了盏凉水。置于手中把玩:“节外生枝,不太好吧?”

季萧道:“四人为国尽忠,不忍见其被害。”

“可他们忠的是方叔札。”

季萧一笑:“那又如何?”

江泳摇头失笑:“我有点后悔写那封骂你的檄文了。”

季萧握着拳头冲他比了比。骂的真的很难听哎,第一次看到时,她活活气晕了过去。

自来熟的江泳搬了个小凳坐下,对秦五羊道:“秦兄,别来无恙。”

秦五羊微笑致意,却没说什么。

江泳不以为忤,侃侃道:“殿下所言甚合我心。濁都虽乱,可秩序井然。四门虽开,却必有重兵。时间既久,早晚无幸。坐相守不如进相攻。苴灭既然喜欢缉捕,咱们就给他来个乱上加乱。”

微眉蹙眉道:“四个人怎么乱上加乱?还有,殿下是怎么回事?竹於兄姓秦吗?”

季萧咳了一声:“这个以后再说,先说正事儿。”

微眉嘟嘟囔囔道:“不说就不说呗,你们只管商量,有主意告诉我,能用我就听。”

说着他退后两步,搂着骆蓿互诉衷肠去了。

江泳从灶下取了一块儿焦炭。手指轻动,其图立成。

“喂,这姓江的画的比你好看多了。”秦五羊悄声对季萧说道。

季萧不理他,静静听江泳讲解。

“四士皆养门客,连同童仆,数目可观。若下囹圄,则会付昭阳狱。昭阳狱守严峻贪财好色。若厚赠金银,将砒石下在酒饭里。班值五十七人不过死尸而已。劫狱后释放重刑,欺以濁乱,说萧国大军已经攻至,同时许以厚利。亡命之徒,肯定作乱攻伐署衙。与他们约好时辰,同时发难,让四士带家仆攻破典刑狱。如此濁都三狱都会被破。苴灭遣禁卫止乱,宫内必然空虚。若取骆陵道,从西门直攻王宫,那里荀琛轮值,可为我等开门接应。如此苴灭束手成擒!假玺印号令国中,则孰敢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