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藏书阁翻书的陈轩璃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沈聆霂感受到窗外凉飕飕的风，给她披上一件衣服。桌上散布了许多纸张，上面密密麻麻抄录了许多法术的名称和简介，可都没有一个是真正合她心意的。

她又想起尚轻寒死去的样子，心中一沉。手中的纸角被摩挲得微皱，半晌她还是继续做着笔记。

陈轩璃已渐渐烦闷，放下厚重的书道：“霂姐姐，这几天你一直查典籍，看的都是什么不是幻术、障眼法，就是傀儡术之类的掌控之法，你怎么突然打算修炼这些法术了？”

沈聆霂一笔落重，纸上晕开了墨。陈轩璃见状奇怪道：“这么多法术，练得过来吗？你这几天也没有修炼……”

“我就是想知道，”沈聆霂似乎说话很艰难，磕磕绊绊的，“……什么样的法术，可以让高手防不胜防？”

陈轩晗一听，不由放下笔：“霂姐姐是还在想沈叔叔去世的事吗？”他原本想说“节哀顺便”之类安慰的话，却见沈聆霂很是古怪，欲言又止。

“你不会觉得沈叔叔死得有问题吧？”陈轩璃突然猜测。

三个人都静默了。

窗外吹过一阵风，陈轩晗去把窗户关上，惊讶于陈轩璃的猜测，却在沈聆霂脸上看到了意外和近似期待的神情。

“霂姐姐，你有什么话就快说吧。”

沈聆霂说不出来。陈轩璃漫无目的地呼啦呼啦翻书：“其实我早就这么怀疑了，沈叔叔被偷袭得还少吗？怎么就这次中招了？而且居英峰的老头子说他都没有托梦，哪儿哪儿都奇怪，最讨厌的是本来还可以再验尸，山下长老还急着火化。”

“仇……人……？”沈聆霂发现自己可以说这两个字。

“什么？仇人？”陈轩晗才写两个字，又放下笔，“你是在说沈叔叔的仇人？”

“会不会就像今天尚轻寒那样，被‘暗箭’杀死了？”陈轩璃伸了个懒腰，活动着筋骨。“晗儿，这种可能性真有意思啊，你想，那么混乱的场面，报个仇也看不出来，是不是？”

陈轩晗不觉得：“那可是火蛇妖！那么危急的时候，谁还能腾出手来解决私怨？”

“可火蛇妖因为之前受了重伤落了下乘，除了难捆绑，要杀死它们很容易，怎么腾不出手来。”陈轩璃蹲在椅子上，“而且，说不定怎么引一下，借刀杀人呢。”

“借刀杀人！”沈聆霂和陈轩晗异口同声，陈轩璃摊摊手，也明白过来：“怪不得霂姐姐你让我们找这些法术，的确，或许是障眼法之类的幻术迷人眼，让大家看不清真正使‘暗箭’的人是谁；又或许是隐蔽的掌控之法借刀杀人，不过这个听起来就好难哦。”

沈聆霂立刻开始罗列与沈郁有怨的人。她写了几个名字，或画圈，或画方框：“一些是登天试飞升名额的竞争者，主要是凌云宗和终乌山的掌门；还有一些是在江湖上结下的仇家……这却不少。”

“说不定还有姨母的仇家呢。”陈轩璃补充道。

沈聆霂皱着眉看了她一眼，终究也写上那些名字。“那就更多了，来了葬礼的只两个，而且……可是这些也算不上什么大怨，有几人后来还帮爹办过事情的……”

她越写越头疼，看着两个掌门的名字，也无法下定论。陈轩璃拿过笔来，又给她添上一类：“别忘了，还有望天教内部的冤家。”

两人都瞪大了眼睛。陈轩璃惊讶于他们的惊讶：“怎么了？这很有可能啊，你看钟掌门以前还跟沈叔叔抢过掌门的位置呢，也有一群年纪大的老门人不喜欢沈叔叔，紫竹林也有几个人奇奇怪怪的。”

沈聆霂放弃了：“那我无法锁定范围。”

陈轩晗不以为然，觉得陈轩璃越说越离谱，但还是道：“要不要把这事告诉爹娘？让他们一起想想？”

“不必。”沈聆霂立马否定，陈轩璃也道：“这怎么能说？万一爹娘也有问题呢？”

“姐姐你不要胡说！”陈轩晗急道。陈轩璃声音比他更大：“我也是客观分析。”

“不要吵！”沈聆霂将那纸揉成一团，“都只是猜测而已，我也不知道究竟是真的，还是只是我多想了。”

安静了一会儿，陈轩晗道：“其实我反倒觉得，也许没有疑点……霂姐姐我说这话你可别生气，有时候你觉得不太可能的事，偏偏就发生了，无法用常理分析。沈叔叔意外身亡或许就是如此。你还是要节哀，不要过多沉浸在这些悲伤里，沈叔叔也一定希望你振作起来，好好将门派继续壮大。”

“我知道，辛苦你们。”沈聆霂整理着这些资料，“再让我想想。”

陈轩晗还是不解，同陈轩璃互相看看。两人帮她一起收拾好后，沈聆霂便带着二人回苍云峰休息。

“霂姐姐，明天我们还是会帮你整理的。”陈轩晗道，“你也要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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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得很快，到了行刑的前一天。

沈聆霂参与了最后一次审讯，为公也为私。火蛇妖仍然无所交代，她开始真气传音，希望自己的一些猜测可以让火蛇妖点头：“既然是你主张我父亲死得蹊跷，你也应该说出你的道理来。”

她报了几个名字，还有她钻研的法术方向。但最后火蛇妖只回了一句：“你要是放了我，我可以带着你一起找真相，说出我的猜测。”

沈聆霂不由双拳紧握，从丹田里涌上来愤怒的灵气。火蛇妖哂笑着，沉重的锁链发出难听的声音。

“你做梦！你还是等死吧。”

“看来你没有找到真相的决心，那又何必再来问我？做你的不孝子就是了。”

“你许久不为人子，什么是孝，你没有资格教我。”沈聆霂说完便走了，同时也已然死心。她仰头看着天上：“爹，娘，如果你们在天有灵，托梦告诉我该怎么做可好？不然的话，我也只好如他们所说节哀，那些我自以为是的疑点，我实在无法求证……”

她速速离开了这个洞府。吴潇本来想叫沈聆霂等会儿一起练功，却见她失魂落魄地走了，头也不回。一旁钟复恒叫她去准备给火蛇妖的最后一餐，她也只好奔食肆去了。

不知走了多久，栈道上，沈聆霂遇到了陆景和陈轩晗，他们也正在等她。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陆景走近她。沈聆霂转头看向陈轩晗，他立刻摆手，一脸无辜地指着陆景：“是他一直问，我没办法，只好说了。”

“如果连我都瞒着，那你也太不义气了。”陆景拉起沈聆霂，直奔山下坟墓。她开始慌张：“你要干什么？”

“我认识登天楼一个仵作，哪怕是骨灰，他也可以检查……”

“当真？”沈聆霂渐渐想起陆景常来往的人，“仵作？你是说……”

“老羊。”

陆景喜好四处结交，认识很多门派外的人，有名的或普通的，都有。沈聆霂敬佩他的这种交际能力，但自己并没有这本事，自然也不认识他的那些“朋友”，只听说过几个而已。关于老羊，只知其仵作身份，并不知其功力几何。

见陆景信誓旦旦的样子，沈聆霂立刻和他去了一趟登天楼，登上高层，几经辗转找到一个阴冷的房间。

老羊接过白色的瓷罐，听了陆景的来意，却是觉得很为难。

“可以是可以，但是，时间可能要很久，少不得要几个月。我本来活就多，而且检验又很慢。”老羊道，动作小心翼翼的，唯恐碰坏了。“有什么消息，等我的传音符吧。当然，也请你们做好没有结果的打算。”

沈聆霂看看天空，也只好选择耐心等待，回了东寰山。陆景为了宽慰沈聆霂，便想请她尝尝自己前些日子带回来的一种茶，也顺便叫上陈家姐弟一起。于是两人便去了苍云峰顶的住处，陈轩晗也果然坐在亭子里，捏着一颗棋子，正琢磨着桌上陈轩璃留下的残局。

看沈聆霂的意志还是很消沉，陈轩晗便鼓劲道：“霂姐姐，不要颓丧，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有问题就一一解决，如果没问题咱们也可以修炼那些法术，说不定有别的思路呢。”

两人都向她投来殷切鼓励的目光。沈聆霂冷了的心终于又热起来：“好，我去叫留儿。对了，她今日怎么不在这里玩儿？”

“姐姐说她头疼，昨天着凉了。不过我已看过，也没有发热，就只让她多躺一会儿。”陈轩晗说着苦笑道，“她睡了有半天了，这下也该醒了。”

“也赖我，不该让她这么劳累。”沈聆霂去敲陈轩璃的房门。然而很久都没有回应，她只好推门进去。

壶中已经放了茶叶。却见沈聆霂突然急道：“留儿又不见了！”

“啊？”陈轩晗不记得什么时候陈轩璃出去的，只恐怕她又是钻了树丛，从后头溜走的。

陆景习以为常：“最近她喜欢上哪儿？”

陈轩晗想了想：“可能是龙首峰山脚？难道又去找那人麻烦了吗？……不，也可能是虎口崖？她早上还说，明天妖人就要处斩了，以后就看不到他了！”

“聆霂，我跟你分头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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