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刺客自己受到了惩罚,那就不能算是成功的刺杀。”——这是那个老人告诫我的话。
“若是刺客没让被杀者知道是谁在刺杀他,那同样也不能算是成功的刺杀。”——这是我自己领悟出来的话。
因为这个观点,老人很生气,他骂我离经叛道,比起刺客,更像是匪寇。
我想他说得没错。
所以我有了杀死他的想法。
人生在世,绝大多数想法都不会付诸行动,但这个想法一升起,就日日夜夜缠着我。
我爱那个老人,他教会了我很多东西,也从不曾伤害我,我也从不希图过他的地位与钱财。
我想是因为意见的分歧。
这个理由很牵强。
但其所赋予的报酬——我的想法,却很强烈。
这比金钱所给予的动力强大得多。
于是,我拿定主意要结果那个老人的性命,从而证明我的理念。
你以为我疯了?可疯子又怎么能像我一样?你真该看看我动手时多么精明。
在杀死那个老人之前的一个星期里,我对他从来没有如此亲切过。
不言而喻,到当时我的一言一行都不曾让老人怀疑过我居心叵测。就和那些被我刺杀了的人一样。
我一如既往地冲他微笑,而他丝毫没看出当时我的微笑已是笑里藏刀。毕竟在此之前,我的尊敬发自内心。
就像我现在意图杀死他的想法。
在白天的时候,我每天一如既往地走进他的卧室,向他汇报我任务完成的情况,亲切地对他直呼其名,对他的建议表示赞同和接受。
他早已是个老人,不复往日的神勇。现在的他,只是一个富家翁,只剩刺客的经验。
所以你瞧,要是他怀疑一个和他朝夕相处的人,那他可真是个深谋远虑的老人。
在决定动手的那个晚上,我一手拿着蒙有照布的提灯,比往日更加小心地推开他的房门,就连钟表上的时针都比我开门的速度更快。
也许是他身份的原因,他晚上的房间里黑咕隆咚,伸手不见五指,所以我知道他不可能看见门被推开。
我就在那儿,一点一点地开门,而他甚至连做梦也想不到我神秘的举动和暗藏的企图。
想到这儿我忍不住抿嘴一笑,而他也许听见了我的声音,因为他突然动了动身子,仿佛是受到了惊吓。
老人霍然从床上坐起,大声问道:“谁在那儿?雷欧是你吗?”
可若是有人会误以为我这时缩了回去,可我没有。
我顿时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整整一个小时,我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与此同时,我也没听见他重新躺下。他一直静静地坐在床上,侧耳聆听。
可他把我教得太好,虽然我不赞同他的理念,但刺客的基本功我掌握得非常好。
他绝没有听见任何声音。
“嗯——”
随后我听见了一声轻轻的呻吟,这样的呻吟我在被我刺杀的人身上听见过无数遍。
而我知道那是极度恐惧时的呻吟。
我心里暗自发笑,可我还是觉得他可怜。
我知道自从惊得他在床上翻身之后,他就一直睁着眼躺在床上。
从那时起他的恐惧感就在一点一点地增加。他一直在试图使自己相信没有理由感到恐惧,可他未能做到。
刺客的敏锐和身体的羸弱,就是如今的老人。
他一直在对自己说:“那不过是风穿过门廊。”或者,“那只是一只蟋蟀叫了一声。”
是的,他一直在试图用这些假设来宽慰自己。
可没有用。
老人再次大声叫嚷:“雷欧!”
无人回应。
我耐心地等了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听见他重新躺下。于是我决定把灯罩虚开一条缝,一条很小很小的缝。
我开始动手,你简直相象不出我动手有多轻多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