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后来再没问过我是来干什么的。
从入了那扇大门,我就被带到他身旁。
他的头发胡子都是白色的,虽然不常笑,可总是一副很慈祥的样子。
我看着他,还有周围一团和气的师兄弟们,心中前所未有的安宁。
我不记得当时师傅和师兄们说了什么。那时我整个人像在梦里一样,不管他们问什么,我全部点头说是。
就这样,我匪夷所思又顺理成章地留在这里。直到现在,师兄们依然笑我当时像个小傻瓜,连“学艺”二字都不明白,还敢一气乱答应。
我当真在这里波澜不惊地过下来,师傅和师兄弟们从不在乎我是石头还是猴子,他们都叫我,悟空。
这是师傅给我的名字,若是连名姓一起叫,是孙悟空。
我很好奇,师傅他从不关心我的真正来意,莫非他对我的一切早已了如指掌,还是另有打算?
还有,我心心念念的果花山,到底在什么地方?我想问又不敢问。
我怕师傅看穿我的心思,说我不是来学艺的,然后将我逐出师门。
我怕师傅说,果花山纯属我一人杜撰。
师傅说过,只要学会腾云驾雾,想去哪儿就能去哪儿。
我疑心,果花山远在天边,只有腾云飞举才能到,所以才无人知晓。
当我学会腾云驾雾,学会七十二变,学会师傅留给我的每一门课业,已是七年之后。
七年,我长成了一个英俊的大猴子,师傅和师兄弟们待我至亲,可午夜梦回时,我依然会想起爹娘,想到痛哭流涕,想到肝肠寸断……
我终要找到我的亲人。
又是重阳节,师傅命我陪他登冲和塔。每年重阳,师傅总要登高望远。
我一直不明白,凡人眼界未开,要借重地势,师傅早能飞身云端,又何苦去登这离地十丈的冲和塔?
就算我有通天的本事,我也想不到,这冲和塔竟是我人生真正磨难的开始!
花果山十二年的艰辛苦楚,与此后的天崩地裂比起来,连个引子都算不上。
我记得那天师傅端坐塔上,弹了支我最熟悉的曲子,从始至终一言不发。蠢笨如我自然看不出半点名堂,只能小心侍立在一旁。
斜阳西沉,师傅竟轻轻叹了口气。
入师门七年,我连师傅皱眉都没见过,今日为何会长吁短叹?莫非他老人家遇到什么难处?
“悟空,你去吧。”
“去哪儿?师傅命弟子去哪儿?”
“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不,师傅,徒儿不想回花果山。”
“为师自然晓得。你持此锦囊,稍时自会有彩云从天而降,带你去最想去的地方。”
“真的?”
我还没来得及叩谢七年传道授业的大恩,师傅便消失了,隐约间我又听见师傅一声叹息。
师傅,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