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星期五，米娅休息，约翰一早走了。临走前，进了车库，心里不踏实，约翰返回卧室，关照米娅做长远打算，只要这扇门开着，我们准备充分一点，总能获得机会。

她已经起来了，正在铺床，吧哒吧哒地用手拍打床单上的灰尘，朝我看了看，没有答话。她的眼圈有点黑，目光迟钝，好像还没有睡醒。

约会回车库去的时候，吧哒吧哒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响，而且越来越清脆，就像气球爆裂一样，一个接着一个。这种声音一直到我上了路才休止。

平时，车下山转上高速公路，一贯畅通无阻，到学校不需要20分钟。今天却出现了堵车，我心中一惊，眼冒金星，冥冥中感到一种不好的预兆，赶快踩了刹车，把眼睛闭上。

警车从遥远的地方拉着呜啦呜啦的警报开过来，不一会儿刺眼的红灯和噪声从身旁呼啸而过。原来是前面出了车祸。

汽车像蜗牛似地爬行，停停走走。我的右脚掌一直搭在刹车上，好像踩着我的命运。这个时候最怕走神，一不小心，不是自己撞出去就是别人撞上来。我竭力不去想米娅的事情。唉，车速这么慢，到底要开多久才能到学校呢？迟到事小，万一米娅来电话要去面谈怎么办呢？如果夏华传来坏消息怎么办？唉，越不想越要想。这段路好像永远走不完。

左边有辆车强行插进来，把我吓出一身冷汗。对于这种人，要在平常应该伸出中指来发泄愤怒，在车祸面前逞什么能呢？明显犯规！此刻我却连白他一眼的力气都没有。唉，我干嘛踩刹车呢？何不干脆让他装着了，眼睛一闭什么都不知道了，没有苦恼，该多好？正在这时，对面开来了几辆救护车，警报响彻云霄，把我吓得一阵哆嗦，好像躺在救护床上的人就是我。约翰睁大眼睛往前看，前面的车好像放大了好几倍，如墙一般挡住了我的视线。紧接着我感到头晕目眩，只能糊里糊涂地跟在那大车后面，不知道跟了多久，才到了我的出口。

进办公室的时候已经过了10点。我没来得及解释迟到的原因，新来的妮可小姐主动和我打招呼，并说你太太有电话来，让你马上打回去。这个洋妞平时和我挺热和的，一天到晚把“亲爱的”挂在嘴上，动不动要拥抱一下，而且身体贴得特别紧，两个肥大的乳房常常压得我透不出气来。今天妮可的神情有点不对，眼睛里的笑意消失了，说完就回到自己的写字台前，没有一句多余的话。是不是米娅在电话里说了什么坏消息呢？我想。

我太太？我走过去，站在妮可的背后，双手撑在椅子背上说道，我哪里有什么太太呀？我配吗？

这是真话，约翰在办公室基本不谈我的私事，有什么好谈的呢？我活得那么潦倒，配有太太吗？妮可刚来不久，对我一点不了解。给米娅拨电话以后，我故意把声音调高，而且用英语和她对话。米娅的爷爷是外语老师，她从小跟着学英文，口语不比我差。

我说，请问小姐，你是否刚才打电话找我？

米娅笑了，也用英语说，是我，先生，我有好消息告诉你。

好消息？

是的，好消息。约翰先生，你太太有一个工作的机会，明天要去INTERVIEW。

然后，她用英语从头到尾地讲了夏华回电的故事。我相信办公室里所有的人都伸长了耳朵在倾听我和一个讲英文太太的对话。夏华那里得知，保姆人选很多，但是还没有定下来。报纸上的广告不是她的，但是，她知道那户人家，是一起去中国领养女婴的八个家庭之一。男的是当地很知名的房地产商，来自台湾的华人。米娅显然不愿意到中国人家去当保姆。她把申请绿卡的情况如实告诉了夏华，夏华说，一定要有一个中国女婴吗？我能帮助你申请吗？

米娅笑着说，我一个星期为你干一天活，恐怕没有申请绿卡的资格。

夏华说，需要干几天才行呢？你帮我们办公室打扫卫生行吗？

米娅说，没有绿卡不能到办公室干活。

约翰，你知道夏华怎么说吗？他说，呵呵，他说，哈哈哈哈，······他说了一句废话。夏华说，你为什么没有绿卡呀？

我听得大声笑了起来，说道，那个夏华也太可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