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一截手臂，在浓雾中。

没有痛觉干扰，他才真切感受到了浓雾的另一端，或者说浓雾中的环境。

那是不能被语言形容的，因为文明在此地毫无意义，语言都将变乱，思想无法去描绘，认知不能被同步，现实也扭曲成一团错乱，过去、现在和未来都不复存在，后发之事成为已有之事的因，而拼接逻辑也是混乱的，最后呈现为一种虚无，无法被认知并且描述的虚无。

“如果你觉得自己在阴山的生活不尽如人意，不妨想想废墟，以及荒野。”赫莲抽回两人的手，以及面包，“多数人的生活其实和之间生活在废墟没有太大区别，甚至有人直接生活在废墟。”

“……不是说废墟无法承载文明吗，而且阴山列车怎么算？”

“列车有都市补给，本质还是扎根在都市，而且根扎得还很深，可以看成A9技术的集大成者，自然不能一概而论——如果硬要找特例，把全阴山S级以上的强者搜罗起来，完全可以在废墟组建一个大规模城市，但这种特例肯定没法在现实里讨论。”

李华又一次被震撼到了。

首先是高层战力的数量。比如说白英花街区就是一个城市，常住人口为一千两百零五亿人。赫莲说S级以上的强者能达到这个数量？天方夜谭，以冯先生的战力（假定他是S级，还没出全力）居然有上千亿？阴山的战力数值是拿脚填的？

逆天，S级垫底，恐怕还有高手。

然后是阴山列车，列车的位格比预期中要高很多啊，原来是阴山科技最高结晶吗？那除了信息-物质转化技术，应该还有别的功能才对，八公司的那几个抽象概念是怎么融进来的？难道列车还会超级变换形态，变身轨道战士？还是不要吧，那场面太荒谬了，小孩子看了会做噩梦的。

另外，按照赫莲的说法，想要行走废墟至少需要S级，这又是否印证了她和纪华夕的实力：“赫莲，你是S级吗？”

“不是。”少女否认得果断干脆，听不出一点说谎的可能，“我只是普通人啦，和其他在阴山生活的普通人没有什么不同。”

我信你个鬼，李华暗自腹诽。

这时，赫莲终于等到列车鸣笛，遥远而虚幻：“普通人也能进入废墟，甚至有可能在废墟存活，但不要说文明，这种存活仅仅是苟延残喘的生存罢了，哪里有可能延续文明呢。”

李华吃面包，口感确实要比阴山里的食物差很多，像是廉价小工坊的产品。

旁观了深红的恶行，以及冯先生对于人命的漠视，还有街道治安的无奈、顶层公司的暴力，李华很清楚阴山的底色，是几乎没有温度的冰冷。

赫莲说，大区里的多数人就像是活在废墟一样，如同被深红炸碎的车辆，那些被轻易夷平的住宅、商铺，尽管只是转瞬即逝的一瞥，但也是许许多多普通人的一生，在倾刻间覆灭，仅仅是一些帮派成员心血来潮想打劫一点路费，而冯先生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实力差距越大，公平也越少，生活保障也更低。

即使如此，城市里的孩子可以上学，有机会进入公司，而且“至少有街道治安”保护……废墟则什么都没有，没有文明，没有哪怕薄薄一层文明的表象。

李华在废墟只看见过列车的站台，两个站台，最开始的那个要小一些，赫莲进入的这个站台稍微大一些。

可是，已经能够想象了。

在大区里活得像在废墟的多数人，毕竟没有直接生活在废墟，估计也不愿意去废墟生活，那么谁的生存环境更恶劣，一目了然。

“赫莲，废墟为什么会成为废墟？”

李华看着她，她的裙子上没有一点尘土：“以及……这片浓雾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