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清蕴看向他捧在怀里,视若珍宝的断刃,刃上是崎岖的破口。
“民女不知当年真相,故不敢妄言。不过在民女看来,今日太子砍断殿下的刀,是为斩断殿下对过去的执念。太子不忍看殿下沉溺过往而无法释怀,便欲借此提醒殿下,先太子留给殿下的刀其实一直都在殿下心中。”
长靴驻足,目光滞了半晌,方侧头看向窦清蕴。
乌云散,密雨休,一缕金辉穿破云层洒向人间。
他的唇角向两侧扬起,原先怅惘的眉目逐渐清朗起来。而今的他像极了初尝甜果的孩童,正乐不可支地仰天笑叹。
窦清蕴扬起唇角,唇角两边嵌着可爱的酒窝。
他看着她,脸上的笑容渐渐敛起,只有专注而深情的目光落在她的……
窦清蕴急忙捂住嘴,转过头,疾步向前走。一阵风撞向后背,袖袍被一只手突然向后拽去。
云昉将她搂入怀,面上笑意难掩,像是寻着了失而复得的宝贝般。
“窦医者,失礼了。”他带着笑腔说,没有半分歉然,“其实在很早很早之前,我就想这样拥抱你了。”他坦诚他的心思,殊不知怀里的那张脸已然红温。
“上次没能给你我的答复,是因为在你和家国百姓之间,我做不了选择。如今的我无法给你一个安身之所,今后的事我也不敢轻易保证。不过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我想和你一起守护百姓,守护盛云。”
掌心抚过她的青丝,“我想过了,在此事平定后便回北川从军。你呢……今后有何打算?”
他本想问,她是否愿意跟他一起去北川。他希望她能同他一道。但他还是想要遵从她的意愿。
窦清蕴推开他,抬头看着他说:“我想悬壶济世,行医救人。”她顿了下,又道:“这是我的志向。”
她的声音真是清越动听。
“你的志向是戍边卫国,我的志向是行医救人,你我不如结伴同行。”
欣赏之意从上扬的眼尾溢出,不加半分掩饰,云昉俯身平视她,“从今往后,我云解初来做你窦清蕴的刀,为你劈荆棘,斩巨浪。”
“那我便做你的……”
“你只需做一名医者。”
窦清蕴想了想,将手中的伞向前高高举起,挡住了将要落在他肩上的水。“我可以做你的伞,替你遮风雨,挡尘烟。”
他们并肩而行,身影走进人海,笑声渐渐淹没在喧嚣里。
三日后,大理寺天牢。
两名守卫护送东方婧穿过天牢走廊,向大门行去。
走廊两侧点着微弱的烛火,时明时暗,却依稀可见尽头立着一名少年。少年走出暗影,朝她阔步走来,臂弯上搭着一件绛色披风。
云晏为她披上披风,双手紧握住她冰凉的手,微笑道:“婧儿,我来接你回家。”
婧儿颔首,跟着他离开天牢。
东方婧看着少年的侧颜,几日不见,那本就分明的轮廓又消瘦了些。他的唇角挂着笑,眸中闪着光。
婧儿回握住他的手。
“太子这是要将嫌犯带去何处啊?”一名玄袍男子挡住他们的去路。
左佩刀,右佩剑,金丝镌刻的野豹沉睡在刀剑下。袍摆微微拂动之际,野豹张舞着爪牙,向面前人飞扑去。
一张脸霎时浮现于烛光下。
“表兄,任卿已经调查清楚,她并非嫌犯。”云晏挡在东方婧身前。
此人是宜贵妃的嫡系亲侄——姓李,名涯,字无忌,出身陇西李氏。
传闻李涯相貌俊美,仪表不凡。东方婧抬眸望去,那张瘦长的脸上有一对格格不入的悍目。唇角微微勾起,便是一抹势在必得的笑。
“若太子用强权买通任卿,为嫌犯脱罪,想必任卿也难以招架。”李涯缓步逼近云晏,向他身后之人看去,“据我所知,笙歌便是叛贼东方司梧之女,东方婧。太子为这种人脱罪,就不怕被圣人怀疑你有不臣之心吗?”
“表兄,我对盛云绝无二心。”
“盛云是盛云,陛下是陛下,太子可不能混淆视听。”李涯正色望着云晏。
李涯又看向东方婧,“既然太子都信你,那我这做表兄的自然不会质疑。”手掌抚住云晏的肩膀,“早些回府,今日不是我当差。”
云晏颔首应:“多谢表兄。”
“多谢李将军。”东方婧屈膝道。
李涯含笑目送二人离去。
暗影覆面,笑容随之消失,“盯紧他们。”
“是。”刀剑摩挲声回荡在走廊里。
回到太子府。
云晏解下披风,又接过婧儿的披风,搭在一旁的太师椅上。
云晏回过身看向婧儿,未及婧儿开口问,云晏便率先回:“是于道公留下的血书救了你。”
婧儿随云晏落座窗边,云晏拂袖为她倒水,“血书上画的是笙歌。”
“是真正的笙歌。”云晏又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