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中摇曳的阴森树影，东面数百米外的百雉之城。

李牧一挥手，一百官兵们徒步行动了，悄然摸向了上郡最东北方位的边城雕阴。城墙上有打着火把巡逻的秦军，还有哨兵在咳嗽，地面上一道移动的巨大卫兵黑影。

软索飞爪抛出，扣牢了上面，夜袭者们悄没声息地攀援而上，上面这一段的秦军把守是相对稀疏的。

更多的战士上了城墙，顺利解决了秦军的值夜哨兵。

城门被打开了，暗夜里发出的嘎吱声极是诡异，李牧的脸上浮起了笑容，铁骑呼啸着冲出密不透风的黑暗森林，瞬间就冲进了城内。

突袭很是成功，几乎没有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牢房也很快便在雕阴县城的官衙边找到了。

“将军，您来救我们了！”被俘的廖荡看清了砸开牢房的闯入者面目，喜出望外。

“尚都尉在哪一间？”

“将军，我已经出来了。”吾尚也从砸开的监门后闪了出来。

“有没有受伤的弟兄？”

“他们当我们是胡人，只是没收了战马，罚我们做苦役。”

“没事就好！走，往外。”

纷乱的一阵脚步，所有人跑出了监狱的土院。

街头没有再看到战斗了，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若干具秦军的尸骸。

黑暗中，或许闾里人家有不少的眼睛在偷看，但纵然是勇武的秦人百姓，也不敢在完全不清楚情况下冒头，对方毕竟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蛮胡汉子。

雕阴城，并不在原先兼并自魏国上地的十五座城池之列，而是秦国在抢占了河东岸的赵国蔺县、隰城县后才设立筑城的，方便与东岸的占领地区遥相呼应。（备注：战国秦雕阴城在今陕北绥德县东）

没想到，在这个春天的夜晚，轻易地就沦陷到了敌人的手中。

这座边城的居民和戍卫秦军都不多，因为对秦人来说主要是战略位置重要，而且以为胡人骑兵是不具备攻占城邑能力的。

另外两路的骑兵们也入城会合了，李牧用兵就是这么谨慎，提前布置了一百人马在南面，五十人马于城北，好截杀逃跑报信的秦兵，东面是黄河所以不用多操心的。

吾尚还是认真完成了原先的任务，拿出手段审问了一些俘虏，对方还以为是偷袭得手的胡人来救伙伴，交待了西南方向两百里外高奴城的大致城防情形。（备注：秦高奴城在今延安市境内）

人和马都不见疲惫，部队趁着暗夜又驰出了雕阴城的南门。

这是李牧的疑兵之计，离开雕阴城差不多足够远了，骑兵们折转向西北，彻底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肤施邑，已经荒废，但用来藏身却是绝佳的所在。

秦国用来防备胡人骚扰的西北长城也是利用了原先魏国河西长城改造的，在这一段最为靠近的烽燧隔着十几里远。

肤施城原先是赵武灵王着意经营的，本打算用来做南下攻夺秦上郡地方的重要前哨，赵灭中山国时，将中山王子和一些中山人迁居该地，据说那个王子名叫肤施。（备注：古肤施城在榆林市境内）

里外仔细查看一番，李牧觉得肤施的位置选的真是好！可惜如今荒废了，倒是成了游牧之族偶尔栖身的避风港。

“将军，我们接下来向西北回高阙塞吗？路上应该还能看到榆中邑的废墟。”中行悍请示将令。

“派出一个小队回去通报建信君，我部一切平安。大队随我西进。”

“去哪里？将军……”吾尚好奇追问，他都不清楚西边会是什么情况。

“先去摸一下秦国北地郡长城的戍卫情形，再去一个戎狄部族的领地。”

“将军，怎么想到要去那里的？”吾尚更为一头雾水了。

李牧脸上的笑意变成了苦笑。

自己说来本是一个普通人，如今却要同时面临两个非比寻常的对手，一个至为强大，一个非常可怕！

而其中的前者，就是时间！

同一时间的咸阳城，海棠里，灯火阑珊，伊人在梦。

吕不韦悄然披上衣衫离开了卧榻，幔帐里的侍妾娇躯雪白，容颜娟好，还沉睡于缱绻缠绵后的甜梦里。

屏风前几案上的灯火稳定，不带一丝明显的乌烟，因为灯油是稀罕的娃娃鱼脂肪。

庭院如墨，星河耿耿，吕不韦坐在石阶上，抱膝看向天上的弯月。

确实自己已经被暗中的对头盯上了！

但是，却想不明白会是哪一方？暗中主使者又是什么人？只能大概推测与自己暗中扶持子楚的事情有关联。

安国君，也就是子楚的父亲，秦国的太子，妻妾众多且子嗣甚丰，光是养成的儿子就有二十多个。

吕不韦留意了解过子楚的兄弟们，还接触过其中的一些已成年者。

在吕不韦看来，他们大多性情偏重敦厚善良，并非怀有很大政治野心的锋芒毕露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