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秋意深重，我和李牧将军朝夕相处已近三个月的时光。

将军病倒了，病情很危险。

“将军，新换来的狱卒不清楚情况，但我已经求他想办法报告给太守父子。”

“不用了，励。这次我是大限已至，可惜不能再做你的师傅了。给我喂些水，我有重要的事情交待给你。”

我赶忙去办，搀扶起将军，小心地给他喂下了半碗水。

李牧依在我怀着休息了片刻，喘息声不再那么粗浊了，伸手指向墙角的一个箱箧。

“帮我，帮我~，拿过来它。”

我小心地让将军躺下，去墙角拿来了将军放东西的竹箧，寻常他自己从来没打开过，落了很多的灰。

“打开它，在里面找、找，找出我的印玺。”

我恭敬地打开那个箱箧，里面是一些衣物，最下面的帛麻里像是包着个小物件，我取出来打开，果然是一枚青铜印玺。

我将印玺捧给将军，李牧干枯失色的手伸出来，握在手掌里，凝视。

“扶我起来，再给我喂些水……”

他的精神此刻像是好转，但我听说过临终之人的回光返照，心情更为沉痛。

我照着将军的交待去做，他喝了水后只喘息了一小下，就正色对我说：“请记住我的身份。我这把骨头回不了家乡了，但拜托你励，活下去，将来找机会去赵国一趟。我家住赵国的柏人邑，在邯郸以北上百里外的地方。请把我的一把头发带回去，葬在家园。”

“我懂，我会……”

我这一刻流淌着热泪，因为这么多日下来对将军的了解和尊重，还有他施给我的那些恩情指点。

“我的印玺，你收好了。我家里人看到它，会相信你带回去的消息。”

我攥紧了那枚将军印玺，忍痛承诺：“将军，你知道我是从后世穿越来你们这个世界的，我有异于常人的能力，我一定会达成你的遗愿。”

“我相信你，励。尽管，尽管我无法理解你说的那些事情。我的最后心愿，就托付给你了。”

“只要我一口气还在，就一定会去赵国，找到你的家人们。”

“我真的特别想念我的家人！我的发妻，我的孩子们。”

“我懂，将军。”

“可惜，这会儿我没有戎装可穿，手中也没有了剑……”

“将军，你是想？”

“我是军人，保家卫国的军人！原本以为会战死疆场，马革裹尸，却不料是落难异乡，病殁而亡。”

“将军，这不是你的错，就像我闯入这个世界来，是天意弄人。”我安慰李牧，也是让自己坚强起来。

“扶我，扶我坐直了。”

我依言而行，将军艰难坐起，挺直了他的腰板。

“我辈生而自由，死亦当光荣载誉，心若吾剑，宁折不弯！”

我记住了将军李牧的这句话，里面浸透着他对军人职责的信念，身为将领的尊严。他本可以答应堂兄李冰的安排，却没有……

从那天的黄昏，到次日的太阳出来，我搂着将军的遗体一动都没动，心绪万千。

“啊，犯人真的死啦！那我得去报告给上司……”

我失望地瞥了那个狱卒一眼，他是个新来的，看来交接时匆忙，所以并不清楚李牧的特殊身份。

而李冰父子，现在也不知道人在什么地方忙碌？他们父子，也是值得特别尊重的人，费心经办对他们秦国和蜀郡百姓有深厚利益的大事情，却不得不借重一些压迫苦命人的手段，为很多人所不理解。

“他什么时候咽气的？”

“昨日傍晚……”

“有什么其它特殊情形没有？”

我压抑着恼怒，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