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城。
汉王妃倚坐在西楼上。
清秋之际,眼中的风景如诗如画。
夕阳如血,垂地万里,大江滔滔,奔涌不息。
此刻的王妃,心绪万千,如这天地间的风景一般复杂。
她身着云锦长袍,色泽犹如霞光万道,绚烂又深邃。
那身段婉约如风中的柳絮,飘逸柔美,衣料轻柔,仿佛是天边飘来的云彩,随风舞动,发髻高耸,云雾缭绕间点缀着珍珠与宝石,每一颗都闪耀着璀璨的光芒,如同夜空中的繁星点点。
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曳的步摇,发出清脆的响声,那是山泉在岩石间流淌的声音,又如林中鸟鸣般宛转悠扬。
淡雅妆容下是绝美的面容,眉眼如画,唇色如樱。
玉指纤长,佩戴的玉饰精致绝伦,流露出无尽的雅致与高贵。
整个人宛如古画中走出的佳人。
唯一与她这绝美的形象不太相符的便是鼻梁上的那副眼镜。
这副眼镜是报恩寺的琉璃工匠精心烧制而成,玻璃镜片晶莹剔透。
汉王妃摸着镜框,心中感慨万分。
其实她并不需要这副眼镜,但这却是她儿子亲手为她制作的心意之物。
心中那份对儿子的思念与担忧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我可怜的哥儿。”
汉王妃喃喃自语,想起儿子的事情心中一阵酸楚。
一旁的婢女小声安慰道:“世子吉人自有天相,想来不会有事的。”
“你懂什么?”汉王妃横眉道:“做儿子的劝自己的父亲忠君爱国,不要总想着争夺储君的位置,却被父亲推进水里,上来后大病一场,得了失魂之症……”
她贝齿狠狠咬动,埋怨的意思很重。
听到这话,婢女连大气都不敢出。
天下人都知道汉王朱高煦自比唐太宗李世民,夺嫡之心人尽皆知。
朝堂上更是有诸多勋贵和出身北方的官员支持,已经形成了一股庞大势力,一直在和太子党厮杀。
朱高煦如此热衷于储君之位,可惜他的嫡长子是一个良善之辈。
完全没有夺嫡的想法,反而经常劝自己的父亲不要执着于皇位。
对于朱瞻壑的良善,整个南京城人尽皆知。
甚至连大天界寺的道衍都评价过朱瞻壑“如汉惠帝”,某种意义上他的行为确实很像汉惠帝刘盈。
“良善”这个词的另一层意思是“软弱”。
性子软。
作为马上天子的朱棣,自然挺瞧不上朱瞻壑的良善。
虽然理论上朱瞻壑才是长孙,但是朱棣更喜欢长子朱高炽的长子朱瞻基,更是将对方当作帝国未来继承人来培养。
在所有的孙子中,如果说朱棣对朱瞻基的喜爱是一百分,对朱瞻壑的大概只有十分。
至于其他孙子,大多也就是记得个名字。
不过这些在汉王妃眼里则是另一幅样子。
作为母亲,她对于儿子的良善,只有一个想法。
我儿子这么善的人,你们怎么偏要害他!
当半年前得到朱瞻壑被朱高煦失手推入水中,生了一场大病,之后患上失魂之症的消息,她恨不得跑去宫里告状。
但是。
汉王妃冷静了下来。
这种事情要是被老爷子得知,怕是自己的丈夫要受到责罚。
现在正是夺嫡的关键时期,又加上了徐皇后去世,汉王妃还是不想节外生枝,所以帮着隐瞒这事。
旁人问起,只说是“因为思念徐皇后成疾,去报恩寺静养”。
徐皇后是当今皇帝的妻子。
同时也是一个信仰佛家的女子,她自称曾经在梦里见到过观世音菩萨,和对方进行过交流,而且有过十年之约,也就是十年后会再见观音菩萨。
也是因为信奉观世音菩萨,徐皇后在大明和乌斯藏的宗藩关系中,作用也很大。
无论如何,徐皇后已经去世了。
“老爷子对皇后倒是深情,不像他,现在也不知在哪个狐媚子处。”汉王妃自言自语,尔后似是想起什么,对着旁边的女官道:“哥儿琉璃厂的那个什么雇佣书弄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