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江看着亲笔书信,妻儿的字迹映入眼帘。
没有太多的悲凄。
只是要他在诏狱里顾好自己,这样将来才会有再见之日。
这种时候,愈是平淡的文字愈是字字珠玑。
李成江正看了几遍,反看了几遍,最终把书信捧在怀里,一代首辅竟是像孩童一样哭了起来。
不是因为悲伤,不是因为绝望。
而是压抑了太久的情感。
直到这一刻,终于有机会将其释放出来。
李灵运等到李成江的情绪恢复,开口问道。
“现在看了他们的书信,可还有想要轻生的念头?”
李成江闻言,瞳孔微微一变。
随后,他叹了口气,摇头道:“本来想过,可是现在突然舍不得了。只是,这就是我的命。”
“殿下,我这辈子得到的已经太多了,需要学会知足。”
此话一出。
李灵运总算明白,为何李成江这一介孤臣,可以宛如常青树一样,在朝堂上坚持三十年了。
知道要适可而止,这就是他的保命之道。
李成江落得今日下场。
不是因为他输了,而是他老了。
假如只着眼于大明这一国,李成江已经没有转机了。
他可以在流放途中多活几年,那这就是李成江最好的结果。
然而——
李成江当年在海外留下了一份因果。
这将是他的转机。
李灵运算着时日,以李成海一行人的速度,是可以赶在李成江被发落之前赶回来的。
他再度问道:“你可相信运气?”
闻言,李成江愣了一下,这个问题对于一个曾经官至首辅的臣子而言,无疑是比较荒谬的。
但不知怎么的。
李成江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我不信运气,但我信时势,时势造英雄。”
毕竟,不是每一个工部朝臣,都能赶上举国迁都这样的大事。
更别说,李成江早年取信于朱寻欢,成为了大明迁都这件事上,工部最大的受益者。
这都是时势。
在李灵运看来,这两者的差别不大。
他微微颔首:“那你不妨等等看,这次时势是否还会再眷顾你一次。”
说罢,李灵运离开了诏狱。
他与李成江虽然认识得早,可是二人之间还真没有多少共同语言。
强行叙旧,不如不叙。
李成江得了他今日的这般提点,固然还觉得玄乎。
可不得不说。
这让李成江生出盼头。
等到晚点的时候,诏狱的狱卒来给他送饭,李成江竟然还多吃了半碗。
这事情传到了刘理的耳朵里。
别看刘理眼下还无限风光。
可他身上的“阉党”之名已经坐实,堪称臭不可闻。
弘道帝年纪变大,逐渐要起了体面。
刘理离开东厂只是早晚的事情。
他前阵子斗倒了不少臣子,可算是过了一把权宦的瘾,如今离去也不觉得遗憾。
毕竟,前面还有李成江这个难兄难弟。
刘理与李成江亦敌亦友。
双方如今没有了共同的敌人,那么目视这样一位老伙计走在自己前头,对刘理来说也是一桩有趣的事情。
可现在好像发生了某种变故。
李成江竟然重新振作了。
……
入夏不久。
有海船停靠在海州的港口。
很快,海军方面直接加急,将消息送到了弘道帝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