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小梅扑哧一笑,两步跳到酒楼里,往柜台上拍了一串铜钱,道:“来间上房。”她又回头冲赵活笑道:“我请你住。”
赵活本已迈开腿往另一边去了。可他忽然望见虞小梅面上的笑容消失不见了。她的嘴角依然微微勾起,可她的表情是那么的淡,那么的轻。
她的眼睛没在笑。
于是他生生止住脚,往酒楼里去了。
虞小梅见他到了跟前,轻轻道:“你人真好。”赵活则漠然道:“庄子讲要多发发恻隐之心,我只是遵他老人家的教诲。”便见一旁的小二拿了钥匙来,双手一抬,笑道:“二位客官,楼上请。”他面上虽堆满笑容,眼中多少流出几分讥讽愤慨。那无非是眼见得鲜花插在牛粪上,替自己这棵土豆鸣不平。
二人到了楼上,正迎面遇见两人自间房里步出。女的花枝招展,男的面露枯槁,却笑得痴傻。
此楼非是寻常酒楼,门口幽幽红光,正暗示此地乃寻欢作乐之所。
二人由小二领着,绕过那两人,到了间房门口,虞小梅接过钥匙,却不急着开门。待得小二离去,她忽然悄悄向赵活道:“里面有人。”
赵活也悄悄道:“嗯。”
虞小梅又凑近了些,悄悄道:“他们要杀你。”
赵活微微退远了些,悄悄道:“为何不杀你?”
虞小梅又把头凑过去,狡黠道:“他们不知道那东西在不在我身上,只会先捉了我,然后这样那样,嘿嘿。”
赵活望见虞小梅面上的笑,心头隐隐一紧。
他已嗅见了一股癫狂。
虞小梅忽然一把抽出腰后的短剑,大指二指捏在剑柄尾端,将那短剑晃悠悠的拎到赵活面前。赵活也拿两根指头捏住剑柄,将那短剑取下。
便见虞小梅忽然一把将钥匙插入锁孔,猛地一拧,将门推开。
赵活掌心空含,捏剑在手,牙关紧咬,舌顶上膛,双眉挑起。如有汤淋头,顺脊背而行,极热极烫。
七年来不断被锤炼唤醒的本能正在狂啸。
两边的房门被同时打开,随之出现两道黑影。黑影手中又射出几道细小的黑影。
黑衣蒙面的人为你而来时,通常不会有什么好事。
而当他们手里掷出暗器时,那他们一定是来杀你的。
赵活急急坠下重心,再俯下身去避过那几道他脱手镖。他望见虞小梅已扑入房内,身前的黑衣人已提着匕首冲来。
他无视身后破空之声,猛地一掀尾闾,脊椎如同大弓,将身子射向前方。他自认了老丐这便宜师父,便总被老丐逼着去同猫狗抢食,千百个日夜以来,他的朴杀早已超过了野猫疯狗之流。
迅捷,致命,甚至富有野性的美感。
那是一记虎扑。
那人正自前冲,目中赵活更显得快得惊人。他刚欲抬起匕首,胸口便是一凉,接着身子被撞开一丈远。赵活一击得手,来不及转头去看,只顺着去势就地一滚,顺手拔出尸体上的短剑。便听得极小极小的一声呲,赵活看见那身后那黑衣人,正持一把长刀砍入了尸体之中。
赵活抓住这一瞬,挥手掷出短剑,同时胯上一顶,将自己推往前去。
那黑衣人眼见短剑划着弧线,转了半圈,剑尖正指向他面门,急急抽刀去格。
他的刀很快。他已苦练了十年,已斩过上十人的头颅。于是他自信能偏开这飞剑,再抢在那丑小子的拳头到达鼻尖前,也将他的头颅斩下。
可在他眼前出现的不是拳头,而是一柄匕首。是那柄本落在地上的匕首。
黑衣人自左上挥刀,向赵活头顶落去。
向死而生,能有此般魄力,他当是高手。
可他终于是只能喉咙里发出呲呲的声响,望见自己的长刀擦过赵活鼻尖。
赵活手中空无一物。
那把匕首仍是暗器。
赵活一刻也不耽搁,俯身捏了短剑在手,又提了长刀,两步跨到那扇打开的门前,往里看去。
便见虞小梅正靠着墙,瘫坐地上,乌发披在肩头,嘴角渗血,胸前又多出几朵梅花来。她见了赵活,那嘴角的笑容更盛,显出三分狂态。
赵活握紧了短剑,因为他望见了一对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