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全屁股往车上一摞,掏出旱烟袋子,“吧嗒吧嗒”抽着,双眼微眯,好不惬意。
赵玄跃上牛车,一声吆喝,老黄牛拉着二人往城中驶去。
云州郡!
城不大,是个边陲小镇。
午时的云城,人头攒动,摩肩接踵。
日中市满朝,车马若川流。
商贩扯嗓,叫卖、讨价声不绝,烟火喧嚣。
“哇——快看,那位公子长得好生俊朗呐。”
“鼓鼓囊囊,鸟也不孬呢。”
“呸!姑娘家也不知羞赧……”
赵玄微微浅笑。
牛车在一处衙署前止住,赵全轻敲烟锅,不紧不慢地跨下牛车。
“赵老头,今日可不是领米粮的日子哟。”
“老赵头,又来赊欠米粮啦?”
赵全领着赵玄从侧门走了进去,途中不缺揶揄打趣的声音响起。
“去去去,这是我儿子,支棱着呢。”
赵全应和着,脸上挂着得意。
经年累月,与这群老卒早已混得熟稔。
“老李,来给我描上,我儿子赵玄来承袭军职。”赵全拉着赵玄向前。
正打着瞌睡的笔吏,闻听此言,瞬间困意全无,瞪大双眼,“老赵,你莫不是在开玩笑?”
“休要瞧不起人!”
赵全嘴角的胡子颤动,语气笃定。
“我这一笔下去,你可就再领不到禄粮。”
笔吏一脸正色,唯恐赵全信口胡言。
“老东西,别磨叽。”
“********”
一老一少,在笔吏的深切“问候”下,完成造册。
赵玄黑着脸接过十两雪花银,拽着喋喋不休炫耀儿子的赵全离去。
“你去府衙将税补上,我上前面打几斤酒。”
赵全顾不得赵玄,径直走向丰腴的王寡妇。
赵玄淡淡笑过,往旁边一座更大的衙署走去。
该说不说,这活爹还是不错的,从小村里小孩能吃上肉的,就属他赵玄。
当然,没少叫爹……
“那是王腾?”
赵玄临近府衙。
遥遥望见晨间还风度翩翩的王腾,此刻竟卑躬屈膝,在一名劲装汉子跟前谨小慎微地谄媚讨好。
“王教头,您瞧我们也算本家,我若能习武,定然铭记教头的大恩大德。”
“王腾贤侄,你自是知道,我家这个行当,自古传男不传女,传儿不授徒,即是城中卫戍衙门,我也是只教散手。”
“公若不嫌,我愿拜您为义父。”
“砰砰砰!”
王腾旋即跪地,连连叩下响头。
赵玄嘴角微微抽搐,心中暗道:
“这王腾果真是个奇人,传闻他为了飞黄腾达,将自己未满十六岁的亲妹子,送予年逾古稀的散官——文林郎作小妾。”
十六新娘七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
“如今又这般认下义父……”
“但是王腾,你真的该死。”
王腾接下来的言语,令赵玄杀意骤起:“我知晓义父向来偏爱有夫之妇,孩儿在那赵家坪觅得一绝色佳人,臀大似磨盘……”
赵玄不动声色地绕开正门,从偏门入内。
缴了秋税,合计三两,捏着一张纸条,愤懑离去。
晌午那衙役的诸般行径,赵玄心中了然。
“今夜,便用你们来祭幡。”
赵玄深深望了一眼,渐行渐远的王腾父子背影,心中已有计较。
寻到赵全后,忙不迭地往赵家坪赶去。
“全伯,我……”
赵玄驾着牛车,扭头望了一眼,侧卧在牛车上醉意正酣的赵全。
“多余的你无需管,你只顾日后给我送终就成。”赵全抿下一口黄汤,嘟囔道:“半月内你需到边军点卯,否则株连家人。”
赵玄沉默,心中有着盘算:“赵全嘴上看似满不在乎,但他不能不干人事,我承袭了军户,即是断了人家口粮。除了给这活爹养老送终,至少还需做出点名堂,不能辜负这番心意,况且……”